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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濮陽王王欽坐在上首,連日操勞,神色已經不掩憊態。

他看看使者,又看看眾人,向一旁的主簿略略抬手。

主簿會意,上前好言安慰那使者,領他下去。

帳中瞬間寂靜。

“諸公有何對策,但說無妨。”王欽緩聲道。

眾人相覷,皆面色不定。

下首一名副將率先出列,向王欽一禮:“臣以為,巴郡為我根基,當火速回援,奪回巴郡!”

話音剛落,另一將出來反駁:“三日前錦城已被佔領,我等竟訊息全無,可見其行動周密。回援說得輕巧,焉知不是圈套?”

此語一出,帳中立刻議論紛紛。眾人有的說回援,有的說要另闢途徑,一時間,吵吵嚷嚷。

王欽看著他們,眉頭愈加緊鎖。突然,“砰”地擊案。

帳中眾人一驚,紛紛安靜下來。

“慌甚!”王欽面色沉沉,通紅的雙眼瞪著眾人。“失了巴郡又如何?我等蜀郡在握,又兼勇兵良將,巴郡收回乃是遲早之事!”

帳中眾人雖神色各異,卻紛紛應和。

高充在一旁看著這般情景,心中長嘆。

什麼“蜀郡在握”,要拿下成郡談何容易。別的先不說,單看面前。大司馬顧銑的水寨像塊頑石一般,與他們對峙已近一月。十日前,細作探得,那水寨中所有兵將不過五萬人。濮陽王聞言大喜,即命強攻。不料就是這五萬之勇,憑藉著零陵天險和幾百已經不堪修補的兵舟,硬是把濮陽王的三十萬人擋到了現在。日子一天天過去,人心已是難安,這個時候巴郡被佔,無異雪上加霜。

高充明白,真要說什麼盼頭,大概還要看鮮卑那邊了。濮陽王與鮮卑約好裡應外合,事成之後則分南北而治,若鮮卑能得手,目前的處境倒也不算什麼……

忽然,高充望見王瑾正看過來,目光相遇,高充緩緩撫須。

“瑾見方才帳中,眾人皆恐,唯先生神色安然,不知可是有了對策?”江邊上,蘆葦叢生,王瑾與高充並行,溫文向他問道。

高充笑笑:“小人有甚對策,不過發怔罷了。”

王瑾想了想,望望四周,低聲道:“以先生之見,父王可是在等鮮卑?”

“嗯?”高充看向王瑾,片刻,點頭莞爾:“公子果睿智。”

王瑾皺眉:“可過了許久也不見訊息。”

高充捋捋鬍鬚,緩緩道:“京城路遙,訊息總有阻塞。”

王瑾緊問道:“先生以為如何?”

高充搖頭:“即便鮮卑得手,亦遠水不救近渴。”

王瑾懵然不解:“那……”

高充微笑:“巢覆鳥獸散,公子若為明日計,還當早作打算。”

王瑾看著他,面色蒼白,眸色漸深。

“白䴉磯,留以千人即可。”零陵水寨中,顧銑身披大氅,將手指在地圖上指了指。

“千人?”呂汜訝然,抬頭道:“零陵各處江防堅固,唯白䴉磯江平水淺,若強攻,此處仍是最佳。”

顧銑面容血色寡淡,神色卻平和如故,搖搖頭:“濮陽王此人,最是猜忌多疑。上回我等於此設伏,他損兵近兩萬,此番他寧可全力攻水寨,也必不肯再……”話未說完,他突然重重咳了起來。

呂汜忙為他拍背,看看他的臉,勸道:“還是請醫官進來吧。”

“不妨事。”顧銑緩下,搖搖頭,說著,卻又看向地圖。

呂汜看看旁邊,為他盛來一碗清水。顧銑就著水碗喝下一口,笑了笑,緩緩嘆道:“巴郡被佔,濮陽王已是逼急了。三十萬人一齊攻來,只怕到時便是生死之戰。”

日頭沉入大江的另一頭,天色暗下。天空中沒有月亮,只餘幾點寒星閃著微弱的光。夜幕降下,越來越深。大江的南邊,忽而出現幾點火光,越來越近,倏而連成一片。

北岸水寨之中,鼓角聲鳴起,響徹夜空。樓船與兵舟紛紛開動,環衛營寨。

王欽身披金甲,坐在最大的一艘樓船上親自督戰。望著北岸漸近的火光,他的唇邊浮起一絲冷笑。

“傳命,擂起大鼓。”王欽對身旁的軍司馬道。

軍司馬答應,忙去傳令。不久,樓船上的大鼓擂起,各舟亦相繼配合,低沉的鼓聲響亮,遠遠地傳開,一下一下,似乎能擊到北岸軍士的心上。

顧銑立在土臺上,望著遠方,神色從容。

“令水陸各部勿動,樓船備好火油投石,聽命而動。”他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