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開啟了木箱,從裡面拿出了一瓶酒精和藥棉,一點一點地擦掉楊林丹身上凝固了的血跡,那過程十分地緩慢,讓安蓉窒息。
擦完血跡,七喜拿出了一根又長又細的針,熟練地穿了線。他回頭朝安蓉古怪地一笑,然後開始給楊林丹縫合傷口。楊林丹的脖子上有一個巨大的傷口,暗紅的肉翻卷在傷口外面。七喜用手指撫摸著那個傷口,如同撫摸著某個珍寶般小心翼翼。安蓉像被釘住了一樣呆呆地看著七喜和躺在那裡的楊林丹。七喜用針扎進了楊林丹脖子上的面板,安蓉可以聽到針摩擦面板的聲音,那種吱啞聲猶如踏在年久失修的樓梯上,在這寂靜的夜裡刺耳異常。
楊林丹無聲地躺在那裡,顯得安靜而脆弱。安蓉突然有種衝動,她想走近看一眼楊林丹。安蓉慢慢地無聲無息地走近楊林丹;突然,楊林丹的那隻突出的眼球轉動了一下;直瞪瞪地看著安蓉。一股冰涼浸透了安蓉的心臟。安蓉使勁眨了眨眼;楊林丹的那個眼球一動不動,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安蓉手腳冰涼;她無法繼續呆在這裡了……
安蓉離開停屍房時,七喜還在工作,他一針一線的縫合著楊林丹的創口,從頭部開始,一直到腳尖,表情專注,手勢輕盈……安蓉走時,七喜沒有回頭,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安蓉的離開,他沉浸在工作中,像是在完成一件藝術品。
安蓉推開太平間的門,“吱啞”一聲響。
她出了大門,環顧四周,四周靜悄悄的,連一片樹葉掉落的聲音都聽得見。路上的樹影仍然不斷地伸縮著,安蓉像是遊魂一樣飄出了醫院。
幾聲貓叫隱約傳來。
安蓉剛出醫院的大門,就看到一個男人朝她撲了過來。
17
蘭芳焦慮萬分。她的手在頭髮上使勁地抓來抓去,好像要把自己的頭髮大把大把地拔下來,這個動作在張洪眼裡有些殘忍,但是張洪沒有辦法制止她,他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蘭芳。
她和張洪坐在沙發上束手無策。蘭芳和安蓉說好了的,晚上一起吃飯,然後和張洪一起去看房子。可現在子夜已過,連個人影都沒見著。他們整個晚上都在找安蓉。醫院、鋼琴酒吧、美琪小築……安蓉可能去的地方他們都找遍了,就是沒找著。在咖啡屋裡,服務生說安蓉來過,但和一個男人走了。當時,蘭芳罵了聲,王八蛋!她領著張洪,驅車來到了王子洋醫生的家。王子洋正在獨自喝著紅酒。看蘭芳他們來了,有些氣憤,你們來幹什麼?蘭芳盯著他的眼說,安蓉呢,你把安蓉藏哪了?王子洋提高了聲音,誰藏安蓉了,不可理喻!他把門狠狠地關上了。蘭芳和張洪只好悻悻而去。
蘭芳幾乎整個晚上都在打安蓉的手機,她聽到的就是這樣的聲音:你所撥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蘭芳急壞了,她說,狠心的安蓉,你他媽的一輩子不要見我的面了!話雖如此,她心裡還是十分擔心安蓉的安危。
張洪也在那裡乾著急。
他陪著蘭芳一根接一根地抽菸。
蘭芳踹了張洪一腳,你就不能想點辦法呀!
張洪一臉無奈。
蘭芳又踹了他一腳,虧你還是個警察,對了,我看還是報警吧!
張洪看了看錶說,我看還是等等吧。
蘭芳無言。
她又撥了一遍安蓉的手機,這一回通了,蘭芳內心一陣狂喜,她懷著期待已久的喜悅等待著安蓉說話。可她聽到手機裡傳來一個陰森森的女人的聲音:雖然我死了,可我不會放過你的……聲音飄渺而尖銳。
蘭芳的心一陣收縮。
她把電話壓了回去。
怎麼啦?張洪問。
蘭芳什麼也說不出來。
突然,響起了門鈴聲。
張洪說,一定是安蓉回來了。
他正要去開門,蘭芳攔住了他,蘭芳示意張洪不要說話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把眼睛湊到門上的貓眼上往外看。
一張變形的女人的臉貼在貓眼上。
安蓉上班了
張洪希望自己膽子大起來
18
張洪離開蘭芳的家來到街上,一股涼風吹過來,他臉上的寒毛立了起來。他從來不否認自己的膽小,膽小不是罪,很多時候,他希望自己膽子大起來,可總是事與願違。他突然看到了街角的王子洋。
王子洋朝亮著燈光的蘭芳房間的視窗張望。
張洪有些吃驚,但他還是走了過去,叫了一聲,王醫生,你——
王子洋緩過神來,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