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熱熱鬧鬧地驅散一室的冷清。
鍋上燉著魚,沈煦把從超市買的燒雞放在微波爐裡轉著,打兩個雞蛋準備配著蕃茄炒,桌上擺著還冒著熱氣的梅菜扣菜。
這個年,他過得很豐盛,雞魚肉蛋,齊全了。
八點春節晚會開播,他把所有菜端上桌,解下圍裙,拎出一瓶白酒,準備好好享受他的年夜飯。
在他記憶中年夜飯是一年中最豐盛的,一整天爸媽都在為吃的忙活,殺雞宰魚剁肉切菜,蒸煮煎炸,廚房裡叮叮咚咚的響聲不絕於耳。
一頓飯十七、八個菜,沈煦敞開了肚皮吃,直撐到喉嚨眼才肯放下筷子。
他爸一邊罵他沒出息一邊往他碗裡夾菜,他媽總會把帶錢的餃子做個記號再偷偷盛到他碗裡。
沈煦有一段時間還總納悶,怎麼每年錢餃都被他吃到。
母親摸著他的頭寵溺地笑,福氣都跑你這兒還不好啊!
手機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這個時間,只能是何磊了。
沈煦夾了一塊魚肉在嘴裡,“不在吃飯嗎?怎麼打過來了?”
何磊那邊吵吵得很厲害,他說了句等會後嘈雜聲漸漸小了,應該是出了屋子。
“想問你吃了沒有,怎麼今天沒發照片過來顯擺一下?”
沈煦笑,“我這家常便飯的,哪好意思擱你那饕餮盛宴面前顯擺?”
何磊的聲音低低的,帶著掩不住的笑意:“我還就喜歡家常便飯,清粥小菜的最是爽口。”
電視裡新春晚會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屋外震天響的炮聲似要炸醒這個世界,沈煦說:“你慢慢吃吧,我也要陪爸媽了,這一天,我該多陪陪他們的。”
結束通話電話後沈煦斟滿了三杯酒,端起其中一杯,“爸、媽,過年了,我敬你們。”清脆的碰杯聲後,他一仰而盡。
舉起同樣的白瓷杯,他緩緩開口,“爸,就喝這一杯好了,您身體不好,醫生可是讓您戒酒的。您放心,今兒破例一回,好歹您也得嘗一口兒子買的酒啊,可貴著呢!您喝慢點。”
酒杯傾斜,水聲瀝瀝,灑在乳白色的地磚上。
酒香撲鼻,飄散在整個房間。
爸,您聽見兒子的聲音了嗎?
端起另一杯,拇指在杯沿輕輕摩挲,“媽,我真想您,您不在,連個給我做飯的人都沒有。您兒子沒出息,到現在也沒找著個伴,只能年年讓你們陪著過年三十。唉,您以前那麼疼我,我怎麼就……”
十幾年了,卻仍有哽咽湧上心頭。
強忍心酸,他把酒一點點倒在地上。
媽,您在天上能看見兒子嗎?
桌上的菜沒怎麼動,他卻失了胃口,撐著額頭捏捏眉心,靜待突然襲來的悲痛,慢慢平息。
客廳電視機旁擺著一張全家福,和藹的母親、故作嚴肅的父親以及對著相機做鬼臉的兒子。
母親還曾抱怨他,全家福也不好好照,將來拿出來看,人還以為我生個怪兒子呢!
曾經的他們,多麼幸福,而現在,那幸福,被永遠定格在了舊照片上。
無法回到的過去,無法阻止的傷害,如今的他,只能留在異地守著冷清的房間,一個人懷念。
懷念逝去的親情,逝去的,親人。
那一年天熱得特別早,剛進入五月氣溫就飆升到了三十度以上,沈國忠穿著麻料工作服,出門推出腳踏車剛騎上去就見郵差小王騎著他的小三輪向這邊駛來。
“老沈,等會兒,有你的信。”
“我的?”沈國忠腳蹬在地上,疑惑地看著遞到他手裡的信,“誰給我寄信啊?”
小王擦擦頭上的汗,“也就是,還是同城的,真怪,現在這年頭誰家沒電話啊,有什麼事打個電話不就了了。”
沈國忠和小王寒暄了兩句,待人走後,撕開信封,從裡面掏出幾張照片。
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間,他血壓就上去了,扶著牆才不至於摔倒在地,手裡緊緊攥著照片,他臉色鐵青地走回家。
妻子林燕在衛生間洗衣服,看他進來忙問道,“怎麼回來了?忘什麼東西了?”
沈國忠沒有回答,來到沈煦小臥室,抬起一腳大力踹開門。
正在午睡的沈煦猛地驚醒,看到他爸怒目睜眉地站在門口,心想自己是不是又犯什麼錯被發現了,提著小心肝吭吭哧哧地問怎麼了?
沈國忠急喘著氣,快步上前抓著沈煦的白背心就把他拽下了床,照片砸在他臉上,手指顛顛地指著那一地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