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做得更糟,把他品格中的渣子攤露得更充分,他品格中到底沉睡著怎樣一個人渣,對曉鷗來說仍然是懸念。從認識他到現在的兩年多時間裡,老的懸念不斷被破解,新的懸念又不斷產生。
阿專的簡訊在她焦渴的等待中到來:那個像段總的人就是段總。
曉鷗心裡一陣惡毒的狂喜。段的表現糟到這個程度讓她喜出望外,幾乎喝彩。她馬上打發掉律師和助手們,迅速給阿專回了信,問他是否驚動了段總。沒敢驚動。好樣的,聰明!段總在玩嗎?在玩,是老貓一個疊碼仔朋友借給他的錢。曉鷗簡直快活瘋了。十二歲的曉鷗因為盲腸炎手術住院,麻醉醒來後,護士長告訴她:她父母都因為工作忙,會晚一點來看她。手術觀察室裡躺著另一個女孩,祖孫幾代在她床邊遞水擦汗。曉鷗等到天黑,父母也沒有來。她開始希望他們來得更晚些,或者乾脆不來。她不吃不喝,對喂她流食的護士長說等父母來了她才吃喝。她的飢餓乾渴讓她稱心,父母每遲到的一分一秒都使這份稱心上漲:看你們還有多少藉口?看你們還能把你們的女兒辜負和傷害到什麼程度?看你們能不能做到極致而成為最不像樣的父母!十二歲時的稱心現在讓三十七歲的曉鷗不能自已,在酒店套房的客廳裡坐立不安。假如段凱文此刻還她錢,她會非常失落。她會失去行動方向和目的。就像在一個精彩的大懸念解密過程中,影片卻突然結束,她會非常不爽……
她和老貓也連了線。老貓告訴她,段凱文從他朋友的廳裡借了五百萬,並且玩的又是〃拖三〃。眼下段贏了不少,大概檯面上有九百萬。檯面下贏的就是兩千七百萬左右。
段要曉鷗再寬限他一週,就是打算用這樣得來的錢還債。
她擔心段凱文此刻收手。已經差不多夠還她的債了,他完全可以收手。假如他收了,曉鷗看懸念片的興奮和快感、緊張和驚悚就會被釜底抽薪。那她就沒機會看段凱文墮落到底,把人渣做到極致了。假如他馬上就還曉鷗的錢,連本帶利,就可以找回他一向的傲慢莊嚴。喏,拿去,不就這點錢嗎?!那筆還款會像他甩給曉鷗的一個嘴巴子,甩給她剛進入的法律程式,以及她先前的跟蹤、監視、海口簽約一個個大嘴巴子。那她就再也沒機會看他這個強勢者在她的弱勢面前徹底繳出強勢。
她打電話給訂票熱線,買了下午一點飛香港的機票。從香港搭輪渡到媽閣港,正好是傍晚七點。媽閣一片華燈,和風習習,多好的夜晚用來享受媽閣,一個大懸念等在前面供她娛樂。
除了乘飛機的三小時,她一直和老貓、阿專保持聯絡。阿專向曉鷗報告段凱文每一局輸贏,曉鷗在輪渡上的時候,段贏到了一千一百萬,加檯面下的三千三百萬,夠償還欠曉鷗和其他賭廳大部分債務了。現在他每分鐘都可以收手。應該收手。運氣是不能抻的……
阿專在碼頭上接到曉鷗時,她一句話也不讓他說,只催他快開車。路上阿專若干次開口,描述這種千載難逢的大贏,感嘆段今天〃拖三〃拖的不是他女老闆,否則曉鷗現在已經給他拖垮了。但曉鷗請阿專閉嘴,讓她歇歇。看懸念片最不能讓人打攪。她專注於內向的娛樂,看看段凱文往下會抖摟出什麼意外包袱來。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段總你可千萬別收手〃!
一進賭廳就看見幾十個人圍著一張臺子。其中一半多的人都在邊觀局邊發手機簡訊。疊碼仔僱用的嘍們把賭局的每個回合用簡訊傳送出去,而在臺面下以三倍代價和段鏖戰的疊碼仔們此刻在家裡收看戰況。檯面下有五個疊碼仔在分吃段這份〃貨〃,老貓告訴曉鷗。
錯了,不止幾十個人,至少有一百來人圍著段那張臺子。一攤糖稀招來一片黑麻麻的螞蟻,不久被粘成微微蠕動的一片黑色。這聯想激得曉鷗兩臂汗毛直豎起來。人群中有十幾個人跟隨段凱文押注,沾他鴻運的光,幫他抻著他的運氣,又過了幾分鐘,曉鷗發現五個疊碼仔大佬都親自來了,站在最靠裡的圈,臉色鐵青。臺子上假如不是賭局,而是一個臨終病人,他們的臉色和神情會更適用一些。
曉鷗找了張稍遠的椅子坐下來,人群哄的一聲:段凱文一把推上去一百五十萬。一個被段拖到檯面下角逐的疊碼仔受不了了,從人群裡擠出來。段這一手若贏,眨眼間就富有了五千萬。五個疊加在一起,便會窮三千七百五十萬。所以這位疊碼仔受不了親眼目睹的刺激。
又是一聲〃哄〃!段凱文翻出一張九,又翻出一張九,注押在〃莊〃上。荷倌翻出一個八,第二張卻是個十。一百來顆心臟都經歷了一趟過山車,〃哄!〃是這樣不由自主出來的。和局了。段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