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醒覺,心底有股強烈的震動和痙攣,她滿懷痛楚,頭腦卻難得的清晰:“高寒,”她急切的說:“你去追她回來!快去!她會出事!”
高寒想了兩秒鐘,立刻跳起身來,他奔出咖啡廳,找尋著可慧的蹤影。仁愛路上車水馬龍,這正是下班時間,車子擁擠的一輛接一輛,他在人行道上搜尋,沒看到可慧,放眼對街道對面看去,有個紅色身影正在穿越馬路,他大聲叫喊:
“可慧!可慧!”那紅色的小身影回頭了一下,他幾乎看到可慧那好溫柔好溫柔的微笑,那微笑裡有著各種含意,甚至有股調皮的嘲弄。然後,他看到可慧像個游泳選手練跳水似的,忽然縱身對那些車海飛躍過去。高寒的血液都凍結了。張開嘴,他狂呼著:“可慧!”同時,盼雲也跑出來了,站在高寒身邊,她正好看到這一幕,她尖叫著:“可慧,任何懲罰!除了這一件!”
她撲過去,狂亂的撲過去,一陣大大的混亂,煞車聲、碰撞聲、尖叫聲、人聲、車聲、玻璃破碎聲混雜在一起,好幾輛車子連環撞成一堆。高寒一個直接反應,攔腰就抱住了盼雲,才阻止了她也投身車輪底“放開我!放開我!”盼雲掙扎著,推開了高寒,她直奔過去,一眼看到,在一堆撞得亂七八糟的車輛破片中,是可慧那小小的身子,她的紅衣和血液混成了一片刺目的鮮紅,她的頭仰躺著,面孔居然美好而沒受傷。盼雲把拳頭伸進了嘴裡,用牙齒緊咬住自己,在這一瞬間,她看到的不止是躺在血泊裡的可慧,還有躺在血泊裡的文樵。她搖搖晃晃的走過去,跪下來,伸手抱起可慧的身子,她把頭埋在可慧的胸前,那心臟還在跳著,她的淚水瘋狂的湧出來,她哭著喊:“可慧,求你不要死!求你不要死!求你不要讓我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可慧,只要你不死,要我怎麼樣都可以!要我怎麼樣都可以……”
第六章
手術室的門關著,醫生、護士,川流不息從門內走出走進,血漿、生理食鹽水不斷的推進門去。那扇門,已經成為大家注意的焦點。盼雲坐在椅子上,眼光就直勾勾的瞪著那扇門。等待室裡有一個大鐘,鐘聲滴答滴答的響著,每一響都震動著盼雲的神經,她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崩潰了。在她內心,只是反覆的、重複的吶喊著一句話:
“可慧,求求你活下去!可慧,求求你活下去!只要你活著,要我怎麼樣都可以!求求你!可慧!求求你!”
這種吶喊已經成為她意志的一部分,思想的全部分,她所有的意識,能活動的腦細胞,都貫注在這一個焦點上,可慧,活下去!鍾家的人全到齊了,整個等待室裡卻鴉雀無聲。文牧一直在抽菸,一支接一支的抽。翠薇哭得眼睛又紅又腫,已經沒力氣再哭了。奶奶莊嚴的坐在屋子一隅,始終是最冷靜而最鎮定的一個,她一語不發,連手術室的門都不看,她看的是窗外的“天”。高寒也在,從出事後他就沒空閒過一分鐘,應付警察是他應付的,通知鍾家是他通知的。不敢告訴鍾家真正的經過,他只說是個“意外”。現在,他坐在椅子的另一端,離盼雲遠遠的。他的眼光不時看看手術室的門,不時看看那已經陷入半昏沉狀態的盼雲。他心底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對他低吼著:
“你殺了她們兩個!你殺了她們兩個!”
早就忘了去錄影,早就忘了“埃及人”,他看著血漿的瓶子推進去,看著醫生走出走進。學了四年醫,也曾在醫院實習過,他從沒有像這個晚上這樣怕看血。幾百種懊悔,幾千種自責,幾萬種痛苦……如果這天下午能重過一次!他一定聽盼雲的話!如果有什麼力量能讓時光倒流,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讓時光倒流!終於,手術室的門大大開啟,大家的精神都一震,醫生們走了出來,兩個護士推著可慧出來了,文牧立刻迎向醫生,翠薇奔向了可慧。“大夫,”文牧深吸了一口煙。“她怎麼樣?會好嗎?有危險嗎?”“我們已經盡了全力,”醫生嚴肅的說:“她脾臟破裂,大量失血,我們已經輸了血,至於外傷,腿骨折斷,以後好起來,恐怕會有點小缺陷……”
“但是,她會活,是不是?”文牧急促的問。
“現在還不敢說,怕有腦震盪。先住進病房觀察,如果二十四小時後沒有惡化,就脫離了危險期。”醫生深深的看了文牧一眼:“鍾先生,不要太著急,她很年輕,生命力應該很強!我想,這二十四小時不會太難過。”
盼雲首先歪過頭去,用額頭抵住牆,強忍住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翠薇又哭了起來,看著那滿身插滿針管的可慧,那臉色和被單一樣白的可慧,她哭得心碎神傷:
“好好的一個孩子,跳跳蹦蹦的出去,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