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下不再說話。
凌雲翻個白眼,不再理他,徑直起身走到酒鬼身旁:“酒鬼大叔……”
“嗯?”酒鬼側目看向凌雲,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又回過頭直直看向前方,如自語般說道:“陳年往事不堪回首啊!想當初,她也是純善女子。時至今日,我仍不明白她當年為何會……”
凌雲聽這聲音有異,悄悄探目望去。酒鬼哪裡還有半點往日灑脫不羈的氣質風度,面上竟隱約顯露兩行清淚滑過的痕跡。
“酒鬼大叔,你要是不想說,就別……”凌雲本是想問清楚,可心有不忍,話到嘴邊竟然改了念頭,反而安慰起酒鬼來。
“呵呵……”酒鬼自嘲地笑笑,側過身子面對凌雲,“我從未對你說過身份來歷,妹子心中恐怕也有疑問吧?”
“嗨,誰沒點秘密?相交貴在交心,但不等於說一切都要盡知。”凌雲無所謂地歪頭聳肩道:“你說是不,酒鬼大叔?”
酒鬼眼中閃過讚譽之色,低頭略一思索還是開了口:“如今的敖牧王乃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長。當年,父王去世,留下王令與詔書命我繼位。我生性灑脫不願為權勢所束縛,欲將王位讓與王兄,只想帶她歸隱山林,哪想到……哈哈……”突然癲狂地笑了起來,笑到最後腔調已轉為嗚咽。
凌雲伸手輕輕拍了拍酒鬼的肩。其實自從猜出酒鬼是敖牧人後,她便知道酒鬼必定不是普通人,否則以他的身手根本無須在南寧隱姓埋名過上頓不接下頓的日子。她知道,酒鬼身上肯定有很多耐人尋味的事情,她也好奇,但從來沒有開口問過。雖然早就猜到酒鬼必定與敖牧皇室有關係,但此時聽他說出,心中還是驚訝。
過了一會兒,酒鬼緩過氣,又接著說道:“我雖不喜宮闈爭鬥,卻也深知若是先讓位,必不能保命,便與她商議好率十二親信遠走他鄉,原想等一切安定好後,再遣人將王令帶回宮交予王兄。誰知,她……她竟與我那王兄早有密謀……表面與我情深意切,卻於出走前盜去真的詔書,改換一假詔書放於原處。她以為我不知,還哄我將王令交出。”
聽到此,凌雲忍不住驚問:“那你把王令給她了?”
“呵……”酒鬼瞥她一眼,搖搖頭,“本是要給,被親信勸住,給了個假令。”
“假……又是假的?”凌雲嘀咕一聲,心想,這假貨真多,那女子弄一假詔書換走真詔書,這邊又弄一假王令替代真王令。凌雲越聽越來勁,忙問:“後來呢?”
“後來……十二親信護著我與她離宮直奔雲封。出宮很順利,我心中自然有疑,卻不曾懷疑過她。沿途遭遇截殺,我與十二親信本可全身而退,怎奈要護著不會武藝的她。最終,十二親信盡數身亡。眼看已至雲封邊境,跨過一河便可甩脫王兄的追殺。我卻察覺已中毒,直到那時我方知她……表面與我情深意切,其實與我那王兄早有勾結……”
“你被下毒,怎還能逃脫?”凌雲猶豫一瞬,問道。
酒鬼眼神飄向遠處,又舉起葫蘆灌了兩口酒:“幸得師傅相救……”
見他已不願再談,凌雲伸手奪過酒鬼手中的葫蘆也灌了兩口酒,把葫蘆往他手中一拋,挑眉道:“既已潛入王宮,為何不將那敖牧王的人頭一併取了?”
酒鬼眼角一抽,白她一眼:“妹子說得真輕巧!”
凌雲吃吃笑了,眨眨眼不再多說。
酒鬼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凌雲是故意這麼一說,讓他別再想往事,當即釋然一笑:“呵呵……罷了,罷了,前塵往事如雲煙。今日的我,是身負弒父篡位和欺辱皇嫂之罪的罪人……噢,如今還多了一條,暗殺敖牧王妃之罪。”
“哼!”凌雲冷哼一聲,白他一眼道:“你只是酒鬼。”
酒鬼聞言愣了愣,旋即笑開:“對,對!我只是酒鬼!哈哈……”
此時此景,凌雲心中突然跳出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輕輕搖頭失笑。想來也是,那女子必是想要富貴,恐怕與酒鬼大叔一起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登上枝頭變鳳凰,誰知你放著敖牧王不做,卻要隱居山林?你讓人家美夢成空,自然招人恨了。不過,人出賣什麼,別出賣靈魂;利用什麼,別利用感情!以這兩樣東西換自己想要的或許很容易,但附加的代價,往往讓人難以承受……
酒鬼又灌兩口酒,壓在心中多年的往事這麼一番傾訴,心情也舒緩了許多。將酒葫蘆的葫蘆口塞好往背上一拋,拴好帶子,緩緩俯□,在溪邊半跪下來,以雙手扒開一個土坑,把放在一旁那包著女子首級的黑布包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