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的叫囂聲,明明聽見了,卻覺那聲音彷彿隔著一層厚膜,有些不真實。
突然,男人似藏冷鋒的目光朝她這方淡掃過來。
宮靜川隔著幾步距離探進她的眼,她呼息陡頓,胸房怦怦驟跳。
接著他目光往下挪移,那移動的姿態極為自然,像似關懷那兩個緊挨她不放的小姐妹,必須確定姐妹倆安全無虞才能緩下心緒。
當他掃視過來時,把臉蛋親密埋在她頸窩處的小澄心反正看不見,所以繼續偎得很愜意、很無為,倒是貼靠在她腰側的明玉莫名一顫,兩隻細臂驀地將她腰身纏得更緊,臉也往她身上埋蹭,那感覺像幹了壞事被逮個正著,極需攀附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來替自個兒遮風擋雪……而她夏曉清便成小姑娘眼裡的“有力人士”,被人家牢牢攀靠!
第六章
她怔然而立,迎視那個有意以眼神教訓小小妹子的男人。
他表情夠冷,目光夠清冽,但……為何她會覷見那似有若無且似笑非笑的微揚嘴角?他……他、他又在偷笑嗎?!
他在笑話她,是嗎?
夏曉清不由得暗抽一口涼氣!
他真在暗笑,笑她宛若貼牆而生的一根主心骨,緊摟著別人的同時,也被別人圈圍住,緊緊摟抱。
雙頰發燙,很是著惱,她想發狠瞪他一眼,豈知他卻轉正面龐,不瞧她了。
“夏兄,今次未遞帖便登門拜訪,看來確實魯莽。”
“宮爺言重了,不魯莽不魯莽,魯莽的是舍弟!今日難得貴客上門,夏府可說蓬蓽生輝,原已吩咐下人知會舍弟過來拜會,豈斜他人在這兒,還驚嚇了兩位小小姐,鬧得如此不快,全是誤會一場、誤會一場啊!”
聞言,被一干夥計架住胳膊的夏崇寶瞪大銅鈴眼,張嘴要辯,長兄一記火辣辣眼刀甩飛過來,警告意味深濃,恨不得立時剪下他的舌似的。
這下子不忍也得忍,夏家二爺頭痛、額痛、手痛,滿腔火氣無處撒,只能拿底下人洩忿,他狠狠掙開伙計們,其中兩個還被甩倒在地。
夏震儒忙道:“二弟,還不過來賠罪?”
“不必了。”宮靜川嗓音平板,自始至終,他表情就這模樣,不似作怒,僅淡漠得不興丁點波紋,彷彿懶得再跟小人物多說半句一般。
“宮爺,這事兒實在是——”
“夏兄。”他截斷夏震儒的話。“今日過府,其實皆因舍妹昨日見過曉清姑娘之後,很是喜歡,一早便鬧著欲遨她出遊。”頓了頓。“不知夏兄意下如何?”
男人突如算來喚出她的名字,儘管後頭加了“姑娘”之稱,夏曉清心頭仍震了震,氣息略濃,膚底溫潮不斷漫出。
這一方,夏震儒怔然無語,一會兒才弄明白,這位出身北方的貴客是在徵詢他這個夏家主爺的同意,希望替兩個小妹子遨夏曉清一道出遊。
“宮爺說笑嗎?您帶小小姐倆親自來遨,咱們兩家能多親近親近,我歡喜都來不及,還能有啥想法?”他目光溜向被兩孩子和丫鬟緊挨著的夏曉清,笑道:“難得小小姐倆跟咱們家曉清如此投緣,只是不知宮爺今兒個出遊,打算怎麼個遊法?想看些什麼、玩些什麼?若有咱們能效勞之處,宮爺儘管說,千萬別見外。”
直到此時,宮靜川那張抿平的薄唇才略略顯笑。
“聽說慶陽城內外植桑養蠶、紡紗制綢的人家皆沿河岸聚居,小河道在城中蜿蜒,流經那些人家後院,再匯流至城外大川,因此方便小般只進入,沿岸收貨、銷貨,這情景北方確實少見,今日還得請曉清姑娘多為在下和兩個妹妹說解。”一頓,飛眉略挑,慢聲道:“倘是有了心得,說不準能尋到一些商機,找些不同於鹽產的買賣玩玩。”
他……他根本是在吊人胃口!
眼前一切,夏曉清看著、聽著,瞳心隱隱。
果不算然,下一瞬,她那位利字當頭的兄長立刻眉開眼笑,道——
“宮爺,曉清她絕對樂意,非常、非常樂意助您一臂之力!”
沒有丫鬟相隨,就她夏曉清一個,她被自家兄長直直推給“松遼宮家”的大商,在眾目盼盼下被帶出家門。
出遊。
宮家這位大爺當真都打點好了。
有一艘烏篷船,船隻就停在城中某戶人家屋後,上船前,宮靜川來到她跟前一步之距,垂目望進她眸底,神態似笑非笑。
她思緒仍浮動得厲害,只能定定回望,然後聽見他沉靜道:“給我。”
……什麼?給他……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