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皇后道:“直到現在,你還相信那不過是運氣?所謂運氣,也不過是三分天意,七分謀算罷了。”
李夫人笑道:“那這樣說,林妃的謀算豈不是比我們誰人都高?”
吳皇后也笑了笑:“她自然是絕頂聰明的,寵辱不驚,知道進退,卻又偏是個敢恨敢愛,恩義分明的,連我都忍不住真心喜歡她。”
李夫人詫異:“娘娘為何竟誇起她來了?”
吳皇后道:“她素日的行事且不必說了,單隻看她為了蘇嬪,就已經知道她是怎樣之人,如果不是因為……我定然當她是個知交。”
李夫人一想:“如果不是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嗎?”
皇后長長地吁了口氣,耳畔又響起成宗所說“大勢已去”。
皇后不禁喟嘆道:“是啊,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果當初我沒有選擇一心復仇,如果……”
眉頭不自覺地蹙起,這細微的蹙動卻彷彿狠狠地把心也揪動了,顫巍巍地疼了起來。
如果沒有選擇復仇,那現在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別的雖算不到,也不必說,但至少那個孩子……
皇后的眼前有些朦朧。
李夫人看著恍惚出神的吳皇后,突然說道:“上回我曾問過娘娘一句話,娘娘駁斥了我,如今我斗膽,還想再問一次。”
皇后回神:“什麼?”
李夫人道:“您、後悔嗎?”
皇后一震:“你說什麼?”
李夫人道:“娘娘可後悔,當初那麼不顧一切地除去那孩子了嗎?”
“誰許你提這個。”吳皇后臉色一變,冷冷地看著李夫人。
她今兒已經格外不受用了,此刻再提,猶如傷口上撒鹽。
李夫人說道:“請娘娘恕罪,只似一時忍不住罷了,畢竟,我跟娘娘不同,娘娘心志堅定,可我……我到底比不上,我常常想起,不僅是想娘娘的那孩子,還想我曾有的……”
吳皇后驀地站起身來:“混賬,還不住口!”
李夫人低著頭,輕輕地笑了出聲:“住口,這些年來,我最常做的就是住口不提,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是我心裡無時無刻不在回想,我真恨自己軟弱,沒有娘娘那樣絕情,但是、但是……你難道不記得,那孩子在你身體之中那種感覺……”
“我讓你住口!”吳皇后大怒,抬手一拂。
桌上的參湯盅被掃了出去,跌在地上,湯水瓷片飛濺,有些貼在了李夫人的裙襬上。
外頭宮女聽了動靜不知如何,忙跑進來檢視究竟,吳皇后喝道:“滾出去!”
大家嚇得色變,忙又都退了出去。
眼見皇后盛怒,李夫人卻仍是波瀾不驚。
她輕輕地一抖裙裾,抬眼看向皇后,竟道:“值得嗎?”
皇后胸口起伏不定,可見李夫人如此,皇后按著桌子,閉上雙眼鎮定片刻:“這會兒說起這些來,還有什麼用?”
李夫人很鎮靜:“沒有用,但是我也不能自己帶進棺材裡。”
皇后輕蔑地冷笑。
李夫人也隨著笑笑,然後說道:“當年娘娘小產後,一時無心侍奉王爺,張素華跟柳夫人又相繼進了王府,甚是得寵。娘娘見狀自然擔心,畢竟她們兩個都不是娘娘的心腹,倘或迷惑了王爺,或者有了一子半女之類的,從此王爺跟娘娘離心可怎麼好?”
皇后聽她越發說的仔細,卻並沒有力氣再大聲喝止,只低頭冷道:“別說了。”
“不,我要說。”李夫人站起身來,走到她的跟前:“所以你叫我去侍奉王爺,在王爺醉了酒後,故意讓我去伺候他……”
吳皇后淡淡道:“那又怎麼樣,也是你所願意的,不是嗎。”
“當然是我願意的,甚至是我夢寐以求的,”李夫人道,“我跟娘娘不一樣,我心裡喜歡王爺,所以娘娘一說我就答應了。”
“那你還提什麼,你已經如願以償了。”
“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李夫人仰頭一笑,淚從眼角流出來,“我很快竟懷了身孕。”
那會兒李夫人已經給收了房,發現有孕之後,半驚半喜,但更多的是喜不自禁。
在那時候,王妃跟李夫人並不知道,張素華是太子的人,雖然求寵,一時卻也不想懷有身孕,柳姬自不必說,她出身風塵,早就無法有孕。
所以李夫人在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後,驚喜交加,便立刻告訴了當時的王妃。
王妃聽說這訊息,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