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依不饒的計程車司機走過來,談好價格後,將他送到那個不熟悉的小區門口。六棟,七層,靠左的房子。溫覽根據自己不可靠的記憶敲了敲門,很快,有人從門縫裡打量他,語氣並不友好:“哦,原來是阿覽……”“小姑。”溫覽回應得很冷漠。兩人都習慣了這樣的交流模式,舒服,不至於膈應到彼此。屋裡有個腿上搭著毛毯的老太太,見溫覽進屋後朝她問了聲好,依舊皺起眉頭:“回來了啊,今晚和你表弟住一屋吧。阿清,去煮碗麵。”“哎。”溫覽端正地坐在沙發上,臉色平靜,對老太太的安排不置一詞。反倒是對面寫著作業的年輕男孩抬眼看了看,滿不在乎地回答:“行啊,難得表哥回來一趟,我待會把新被子拿出來。”老太太微微頷首:“嗯,明天要去掃墓,今晚你們都早點休息。”被溫覽稱為“小姑”的女人動作很快,端上來一碗雞湯麵,上邊漂浮著幾條菜葉,聞起來還挺香。“謝謝小姑。”溫覽走到餐廳,慢慢吃光了面,然後將碗筷洗乾淨,放回原處。洗漱後,他發現老太太已經回房了,便也沉默著轉身走開。表弟正從櫃子裡掏空調被,瞅準時機直接扔到了床上:“哥,你蓋這個。”他的態度比剛才友善許多,溫覽也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作為回應。其實他倆私下關係不錯,溫覽上大學的時候,表弟還偷偷轉了自己的私房錢,說要“贊助”他。雖然大人們各有心思,但溫覽著實對錶弟討厭不起來。當初老太太並不喜歡不經由自己挑選的兒媳,本就脆弱的婆媳關係,在溫覽父親意外身亡後徹底降至冰點,連帶著溫覽也被嫌惡。後來溫覽的母親改嫁,老太太除了金錢上對他有所照顧,其餘時間更願意到女兒這邊,有意無意地忽視了溫覽的存在。等房子也賣掉,老太太搬過來,溫覽的家徹底沒有了,剩下的只是寄人籬下。幸好還有個心思純正的表弟,沒有因為旁人對他產生惡感……溫覽想到這,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對笑眯眯的人說道:“晚安。”“表哥晚安。”第二天,溫覽的小姑父開車送他們到老家,大約兩個小時後,眼前的景象從繁華的城市變換為草木茂盛的郊野。溫覽父親的墓地在半山腰,老太太走得慢,大家也放緩了步伐,直到中午才到達目的地。溫覽身為兒子,自然要親力親為除草、擺果品,只是他眼中並沒有多少悲傷,更多是迷茫。他給墓碑磕頭的時候,老太太一直在一旁嘮叨,無非是說前兒媳的壞話,還有對溫覽態度的不滿。但她對兒子的愛很深,說了一大通,最後一邊抹淚一邊罵兒子走得太早,留下她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