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流,堵住了言語……
無憂眼光繞開他偉岸的身軀,落在一直靜立在一邊的史官身上,李世民亦沒有像往日那般呵斥御醫,想已是沒有必要了吧……
“無憂,承乾說,不如……大赦天下……”
“陛下……”
無憂半撐起身來,凝眉焦急望去:“切不可!”
李世民連忙扶住她,無憂只按住他溼涼的手,輕言道:“陛下,死生有命,非人力所能及,大赦天下乃國之大事,不可多舉,況,這些亦是陛下平素不做之事,又何以因我一人而為?若此,我倒不如立刻……”
“好,好!都依你!”
李世民忙將她摟在懷裡,不令她說出下面的話來:“別說了無憂,別說了……”
無憂卻是安撫的笑笑,依舊淡然:“陛下,玄齡侍您多年,小心翼翼,朝中機密之事不曾洩露絲毫,前些時候無意惹惱陛下,若無大錯,望陛下念及他忠心一片,便不要追究了!”
“嗯!”
李世民抱緊她的細肩,從何時起,這瘦弱的肩膀已無形擔起他許多壓力……
“至於我的親族,因我的緣故而獲得祿位,既非因才學,便易受滅頂災難,故望陛下莫要置他們在實權高位之上,以保全後世子孫,他們只以外戚身份定期朝見陛下,便足夠了!”
“嗯!”
無憂依舊笑,和暖著他哀涼聲音中深深的痛苦:“我活著時,並無益於人,死後更不能……”
“無憂……”
縱是心中已經認定,可那個字真的刺入耳中,仍是針扎一樣疼……
無憂玉手撫上他英俊如初的臉孔,線條流暢分明,經了歲月的滄桑洗滌、更突顯男人堅韌剛毅的傲然風度,只是那眼依舊如故,幽深、卻如水款款溫柔……
“我死後,陛下無需修建陵墓,耗損財力,無憂只一區區女子,雖貴為皇后,卻與常人無異,只要依山做墳、瓦木為棺即可,無需金銀珠寶、無需美玉絲帛,亦不會令賊者心生歹念……”
忍不住幾聲劇烈的咳嗽,一股熱流倏然湧上喉間,口中腥味瀰漫,沿著唇角滴出點點鮮紅……
李世民趕忙扶穩她顫抖的身子,想要言語,卻被無憂急聲打斷:“另……另望陛下親君子、遠小人,聽言納諫,節省勞役,那麼無憂……無論在哪裡……亦可安心了!”
“好!好!我都記下了!記下了……”
李世民用寬袍龍袖抹去無憂嘴角滑落的鮮紅:“別再說了!”
將頭深深埋進無憂香軟的髮絲中,滾熱的流溼透無憂發簾……
無憂抬手輕輕撫他,掌心中有些微冷汗,李世民反手握住,輕吻,卻說不出話來……
無憂笑笑,她想給他一些安慰,卻也自傷感,說不出一句,只是自腰間取出個晶瑩碧透的小瓶,遞在李世民眼前:“本想……我會陪著你……一輩子!”
李世民伸手接過,眼裡有分明可見的傷悲:“這是……什麼?”
無憂眼神微悵:“毒藥!”
“什麼?”
僅僅兩個字,偏偏如千軍萬馬奔騰進心裡,奪過那璀璨奪目的碧玉瓶子,眸心射出萬丈光火……
一個清滌出塵的女子,腰繫奪人性命的毒藥!本想著,會是一輩子……一輩子……
她說……
“無憂!”
李世民將碧玉瓶子握緊在手中,無憂舉眸望他,仍只是平淡寧和的笑容:“若……陛下有何不測,這……便是我的歸宿!“
歸宿!
輕描淡寫遮掩去其中酸甜苦澀,只是李世民聽來,卻更多一分痛楚哀傷……
李世民半晌無言,心底奔湧的痛,在眼裡漸漸清晰……
無憂淡笑,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的心跳聲音,時至今日方才真正了悟、什麼才是幸福……
身心已是倦極,微微閉目,胸口沉悶得透不過氣來,鮮紅的血流隨著盡力壓制的沉咳聲、漫漫滲出嘴角……
“無憂……”
李世民輕輕晃動她的身子,聲音中的痛苦萬分糾纏成一絲哽咽……
無憂緩緩睜眼,無力,卻仍強自綻出幾乎不見的笑容,不,是能見的,至少他,一定……能夠看見……
她確信!
“都下去!”
李世民沉聲吩咐,眼光掃向四周或抽泣、或是無奈垂首的宮女御醫,心底已沒有了曾經憤怒的感覺……
唯有哀悽!
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