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這麼著。回見。
回見。
我手一鬆,手機像跳高空彈跳一樣從耳邊墜落到胸前,又彈起半寸,左搖右晃。
我包裡塞著剛拿到手的去越南帶團計劃和全團機票,脖子上掛著左搖右晃的手機,正匆匆趕去舒適堡跳傍晚的STEP四級,順便洗澡。或者誠實點說,是去洗澡,順便跳四級踏板操。
我是一個買得起舒適堡繁忙段年卡的人,可家裡卻沒有澡洗。這話說出來都有點寒毛直豎的荒涼。
那個閘北區的棚戶與老工房焦灼的弄堂裡一切都是老化的,電線接觸不良,水壓要看心情,安裝淋浴器和不安沒有任何區別,何況那個街區的人們習慣了站在露天地裡當眾洗澡的,男人們穿著一條溼津津的南瓜短褲,把沒有香味的鹼性肥皂塗在身上,抹兩下,一盆水劈頭澆下來就算衝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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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蘇北祖父母活著的時候還要絕,那時弄堂裡連自來水都沒有,要洗澡了,爸爸和爺爺一起拿鐵皮桶去老遠的井裡挑水回來。
那口井裡的水太諱莫如深了。我看見過有人對著裡面刷牙,也有少婦把小孩舉著朝裡撒尿拉屎的,我不知道弄堂裡的那些人是真沒看見,還是覺得這些尿液刷牙水有特別的營養。反正爸爸和爺爺執著地把這水擔回家來,倒進一隻年代久遠的大木盆裡。做這木盆的木頭據說是當年家族從蘇北鹽城逃到上海來的那條大木船劈開來造的。
那時,爺爺一輩一共五房,大房二房的兄弟都是有姨太太的,連太爺爺那輩全都吃喝拉撒在這條船上,照樣有孩子的有孩子,也不見活不下去的。若不是日本鬼子進城,看見我美麗動人的蘇北祖母,遠遠叫著花姑娘花姑娘,那大家族說不定也就祖祖輩輩在這大木船上過到21世紀。
家族怎麼逃到上海來的以後再■唆,無論如何這木船到了我小的時候成了用鐵條箍起來的大木盆,我沒學會走路的時候這就是我的搖籃,我的窩,全家要洗澡了才把我抱出來,然後爺爺和爸爸把井水倒進盆裡,用塑膠布吊在燈上“造”了個迷你浴室。
第一個洗的是爺爺,而後是爸爸,再後面是小叔叔,接著是奶奶,媽媽,最後輪到我。長幼尊卑的順序,隨便是洗澡還是祭拜祖宗都是一樣。
水就是一開始倒進來的那些水。
歸根結底,洗澡在蘇北人聚集的弄堂裡是逢年過節的事兒,沒事兒洗澡有點敗家子的味道。
奶奶爺爺早就說過我這人是敗家的,他們在世的時候早早給我定了性。
所以,我也就不用矯情了,我破罐子破摔就一直想方設法在天天洗澡,為了可以天天洗澡而考寄宿制的女校,為了可以泡XXL號的大浴缸而有了情人ABCDEF。辦舒適堡的卡更多也是洗澡的考慮。
我在健身房明亮堂皇的更衣間裡把T—back式樣的內褲一脫,拖地板的老阿姨和更衣室裡進進出出的小姐太太們都要往我的身下看了又看。對著一排鏡子化妝的就對著鏡子朝我看,在我側面的就著餘光看,都在看。
有蒸汽的空間裡盡是脂粉和洗髮水的味道,脂粉和洗髮水是和國際接軌的牌子,CD、 Chanel; SASSON,LUX……但她們卻還接受不了我的下身是這個模樣。
我的那地方又沒生出個什麼蜥蜴尾巴來,這些女人何苦對我饒有興趣。
我只是比她們勤快了一點點,把毛毛剃得光光的,我覺得這樣很衛生很有美感。
呵呵,學不來了吧,那些號稱與世界同步的時尚雜誌上當然學不來這個,看這個部位是否光滑乾淨卻是你夠不夠洋派的關鍵指數。西方男人一直不明白,東方女子一向比洋馬子精細,怎麼這個的問題上卻這麼不注意。
要皮要肉(2)
而這個部位的狀態,沒有過西方男人經驗的女人永遠都不會意識到。
所以。沒和洋人有過肌膚之親的中國女人,再怎麼會吃西餐喝咖啡溜英文都算不上洋派。
馬特攏著摺扇,用扇尖點著菜譜,朝侍應搖頭晃腦交待齊了葷素冷熱一套。
吃北京烤鴨時我越發堅信對西方男人有種癖好是對的,其實中國女人嫁給白人男人,白人女人嫁給黑人男人,這都是我覺得非常完美的結合。
你看馬特放進嘴裡的肉全是沒皮沒筋沒有半絲可疑部位的,他得意洋洋,說惟其如此才能算一塊完美的肉。而我一向喜歡吃皮,吃些“非常規”的部位,四四方方的肉我還嫌太死了沒嚼頭。於是,這樣的一頓大家分工明確,各取所需,亦無需謙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