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出手扣住門沿,斷了程諾哪怕一絲一毫關門當鴕鳥的後路和可能,板起神情嚴肅問他:“別打算躲,今天你必須給我說個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真不要自己的身體了?每天晚上不睡覺都在幹什麼呢!電腦就那麼好玩兒嗎?……好吧,就算好玩兒,但你非要透支身體當夜貓子不可嗎?白天玩兒就不行?”
秦深難得發怒。
不,是程諾覺得,像秦深這麼溫和清雅,溫暖和煦的男人,根本不可能,也不應該,會有發怒的時刻。於是此時一見不禁有些嚇住,不敢置信。尤其心底竟似乎還模模糊糊生出來了幾分難以言喻的不甘與委屈──
他、他居然兇我……
這個時候,遲鈍天真的小程諾還並沒有清晰意識並深刻認識到,這個貪心貪婪又自作多情的自戀念頭,對於他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他呆了幾秒,急得脖子都紅了,:“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我……我每天晚上都是十點半準時關電腦洗漱,十一點準時躺在床上開始睡覺的。只、只是……”他慢慢地下頭去,手指腳趾又情不自禁地蜷縮繃緊,抽抽鼻子,聲音也悶悶的,“我、我睡不著……就是……怎麼都睡不著……”
秦深愣了一下,這才恍然:“你……失眠?”
“嗯……”程諾扒扒頭髮,癟著嘴一臉苦相:“應該算是吧。反正我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什麼都沒想什麼也不幹,可、可睡不著,就是睡不著,我也沒辦法啊……”
秦深抿著嘴沈默,眼眸清冽,波光流轉,半晌,才涼涼吐出來一句:“誰讓你以前不乖不聽話的。你以為時差是說就能倒,身體是這麼容易適應調整的嗎?”
“……”
一個多月蹭吃蹭喝地相處下來,再怎麼自閉內向,程諾這時候也和秦深算是混熟了,見自己都這麼聽他話低姿態了,況且失眠這種事情又不是他自己願意的,他自己不也被它折磨得苦不堪言麼!
結果現在秦深聽了不僅不安慰他,竟然還這般不留情面地數落他譏誚他……程諾一時惡向膽邊生,氣鼓鼓地仰起頭,睜圓雙眼,跟只不畏強權的小白兔似地,惡狠狠瞪著秦深。
秦深本來就只是跟程諾開開玩笑的,見他這樣立刻破功,噗嗤一笑,想了想,說:“這樣吧,那麼晚了我也不方便來你家,不如我給你打個電話,在電話裡幫你催催眠好了。”
“……哈?”程諾目瞪口呆,囧了囧,暈乎乎地,“你……你的意思是,要給我……唱搖籃曲嗎?”
秦深忍笑搖頭:“不是。不好意思了,我對唱歌不在行。”
程諾眨巴眨巴眼,驀然想到另一種可能,表情瞬間居然變得有點期待:“唔……哦!那……你是要給我講故事嗎?”
“……”秦深登時刷刷刷地掉了滿滿一後腦勺的黑線,扶額無言:“你就這麼想當小孩子啊,不然想到的辦法怎麼不是哄嬰兒,就是哄幼兒園小朋友的招數啊。”
“……”被小看了,程諾撓頭,憨憨的。好吧,其實他確實很想當小孩子。
程諾癟癟嘴不說話,對秦深所謂的電話療法愈發地不解和好奇了。
奈何秦深卻偏愛吊人胃口,無視程諾的高漲熱情和空前好奇心,只高深莫測地莞爾一笑:“晚上你就知道了。躺在床上乖乖等我吧。”說完便施施然飄出樓道。留下程諾一個人,被這句頗有歧義的話搞得面紅耳赤,口乾舌燥。
混、混蛋……程諾咬牙切齒,“等我”後面多說“電話”兩個字,把句子說完整講清楚……不行啊!
當天晚上,十點五十五分,程諾仔細又著急地飛快洗漱完畢,然後近乎虔誠地躺下床,手捧手機睜大眼睛,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傻傻等待著秦深今早承諾的電話。
他很久沒有過這樣的心情。激動的,期待的,被救贖的,被溫暖的。幹如枯井的生命,第一次,有了清泉注入,暖流遍地,潤物無聲。
十一點準時,短短五分鍾的光景卻讓程諾覺得好像是過了一百年那麼久,手機終於劈劈啪啪如他所願地震動起來。
程諾長長深呼吸了一口,因為不想讓對方看出來自己一直在等,所以壓下激動按著性子,好不容易等手機震過三巡,這才不疾不徐(其實兩隻手早已經抖得不成樣子),按下接通,吞吞喉嚨輕輕嗓子,低低“喂”了一聲。
他裝得從容淡定,漫不經心,可天知道,他那顆不聽話的小心臟,狂亂得簡直就快從胸腔深處噗通一聲跳出來了。
秦深只聽了程諾的這一個字,就忍不住在電話那頭髮出了一陣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