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諾愣了一下旋即無地自容,臉上火辣辣地燒。他想自己到底是自作多情,自取其辱了。是啊,對人好需要理由嗎?況且像秦深這種人,一看就是個好人。
是一個,大大的大好人啊。
“不過──”秦深突然又開口了,“程諾,你跟別人,還是不一樣的。”
這是秦深第一次叫程諾的名字。沒有字首也沒有字尾,不是房東也不是債主,而只是程諾,這兩個簡簡單單的字。
於是程諾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口。
秦深眼神深邃,深深望著他:“你跟別人不一樣,我對你……”張口欲言,欲言又止。
程諾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加速,腦子裡像是有一千萬只蜜蜂嗡嗡在飛,扇翅成風。他頭暈目眩,恍恍惚惚地:“什、什麼?”
秦深,你想說什麼。而程諾,你想聽到什麼。
哪知沈默了片刻,秦深卻笑著擺擺手,說:“沒什麼。”
而很久以後程諾終於知道,對於秦深,自己當然是,不一樣的。
他對自己,刻骨銘心,魂牽夢縈──恨的。
“……嗯……哦。”程諾呆呆地點頭。那一刻,他不確定自己的心情具體是怎麼樣的。好像鬆了口氣,卻又似悵然若失。
等到廚房全部收拾好了,時間也快到八點了。沒等秦深說話,程諾就先開口說自己要回去了。這一次秦深沒有阻止,點點頭,一邊將剛準備好的早飯打包好遞給程諾,一邊低笑打趣:“嗯,早點睡覺,明天早上我會來叫你,你別賴床,逼得我撬門啊。”
“唔……嗯。”程諾用含糊不清的回答來掩蓋他心中那份不知是失望抑或慌張的複雜情緒,走到門邊換了鞋開了門,卻又腳步一頓猛地停下,猶豫幾秒慢慢偏回半個頭,藏在鞋裡的腳趾繃得緊緊的,覆在門把上的雙手也繃得緊緊的,一張小紅臉更是繃得緊緊的,憋了老久才細聲囁嚅著憋出來一句,“那、那我就走了。今天……謝謝你的晚餐,真的……很好吃。”
秦深溫和笑笑:“謝什麼。剛剛不是說了嗎,以後每一頓晚餐,我都做給你吃。”
這一次程諾沒再回話,因為回不了話。臉紅紅燒得不像話,吞口唾沫,一陣風那般逃也似地下樓去了。
留下秦深一人站在門邊,鏡片寒光凜然,低頭俯視人去樓空的漆黑樓道,掛在眼角眉梢處的迷人笑容,久久不消。
一分鍾後他卡擦一聲關上門,轉身大步往臥室裡走。沒有開燈,黑暗中他輕車熟路地來到床頭的桌子旁,抬手摘下眼鏡,捏了捏挺拔的鼻樑和眉骨,剛剛還銳利冰冷的視線逐漸變得溫和柔軟,很快膠著凝眸在桌上一個精緻小巧的相框上。
照片上有三個人,兩男一女,輪廓五官十分相似,一看便是有著血緣關係且關係極近的親人。
那女子站在中間,成熟嫵媚,美豔動人,御姐的氣勢和女王的氣場完美結合,撲面而來,攝人心魂。
而兩個男生,很明顯,照相時,都還處在年輕氣盛的青春時光。不同的是一個斯文內斂,含蓄溫潤,一個跳脫張狂,恣意飛揚。
當然相同的,是三個人皆是笑容燦爛,光華逼人,耀眼不可直視,明媚不可方物。
真是一張溫馨至極的家人合照。
滴滴滴──
靜謐中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喂,”秦深看也不看來電顯示直接按下接通,瞭然是誰,十分乾脆道,“姐姐,什麼事。”
電話那頭的女聲沈穩大氣,卻有著無法掩飾的疲憊:“真真剛剛醒了,又大吵大鬧了一通。你又不在,沒辦法,我只好給他打鎮定劑了,現在好不容易睡著,”頓了頓,語氣頗有幾分暴躁和無奈,頭疼道,“我就搞不懂了,不過一個芝麻大小的小角色而已,你就不能用點更直接的法子動手嗎!?非要親自出馬,浪費時間,繞這麼大一個圈子?”
秦深沒有很快回話,而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地拿起桌子上的相框,麼指輕輕撫摸過照片上這個有著絢爛笑容的少年的臉龐,忽然勾起唇角,低低笑了:“呵,當然有必要。讓他死還不容易嗎?可是那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輕描淡寫充滿磁性的成熟男聲在空曠而安靜的房間四面八方緩慢流動,逐漸匯聚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驚濤駭浪,暗潮洶湧的危險海洋。
這是來自深海的殺意。再深的海也掩埋不了的銳利殺機。
女子沈默著,半晌,幽幽嘆了口氣,像是終於累極了懶得再管那般,破罐子破摔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