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監原本急著趕路,不料被人一把扯住後頸。
王弼雖然老了,可是高大的身材還在,一身肥膘的力氣還有。
冷不防被一把扯住的宮人被嚇了一跳,待到緩緩轉頭看見拎住自己脖子的竟然是丞相王弼以後,趕緊跪下磕頭。
王弼不計較他的無禮,只是開口問道:“咱家問你,為何今日宮中如此混亂,莫非出了什麼事不成?”
小太監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一方面被嚇得哆哆嗦嗦,另一方面單薄的衣衫抵不住寒風,顫顫巍巍只是叫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衝撞了丞相,請丞相饒命……”
王弼暗自嘆了口氣,拾起怒意喝到:“咱家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你再磨磨蹭蹭,咱家砍了你的腦袋。”
小太監終於被嚇住,這才含含糊糊回道:“啟稟丞相,城外來了齊軍正在打門,奴才剛從城門口回來,正要回去稟報陛下……”
“什麼?”
王弼腦袋忽然空白了一下,聲音陡然尖銳:“齊軍在攻打城門?”
這怎麼可能?
為何沒人告知我?兩路齊軍不是都被擋住了?哪裡來的齊軍竟然到了江寧?
等他許久之後回過神來的時候,小太監早就跑沒了蹤影。
王弼快步往回趕,來到太雍道御門口。
負責送老爺上朝的管家還沒走,正在跟車伕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轉眼瞥見自家丞相又從宮裡返了出來。
管事趕緊躬著身子迎上去:“老爺今日下朝怎麼這樣早?”
王弼快步走到四乘的馬車前,管事在身後跟著又問:“老爺要到哪裡去?莫不是忘了東西?”
王弼一句話也沒說,駕車的馬伕以為王弼要回去,趕緊伸手去拉簾子。
不料王弼走到跟前,一把扯住那人衣領,使勁一甩將馬伕從車駕上面扯下來,旋即自己坐了上去,拾起一旁馬鞭,調轉馬頭就往城門處飛馳而去。
管事和跌在地上的馬伕面面相覷,猛然間才驚覺跟在後面玩命的追上去。
太雍道正對著紫陽門,從那裡出去就出了皇城,戍城的龍武衛看見丞相的車駕根本不敢攔,任憑王弼駕著車疾馳而去。
江寧遠沒有鄴都那麼大,四匹馬奮力牽扯下不消一炷香就來到了南門。
這裡果然混亂不堪,街頭巷尾全是百姓匆匆逃走丟下來的破爛包裹,遠遠看見大批兵馬人頭浮動。
王弼的車馬疾馳而過,衝撞出來一條道路,直直停在城牆根處。
這時候正好大夫韓辯被人架著從城上下來。
只見他不倫不類的在身上胡亂綁了些甲冑,頭上卻還帶著烏黑的幞頭。
韓辯一眼就看見了端坐車駕上面的王弼,於是奮力掙脫開攙著自己的兩個兵士,連跌帶撞的跑到了王弼跟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扒住了車轅大哭道:“危矣,丞相,危矣,齊軍已經打到城下來了……”
王弼大怒,怒目瞪他:“你說什麼?哪裡來的齊軍?齊軍怎麼來的?”
韓辯大哭道:“臣下不知啊,只是齊軍確已打到城下來了!”
王弼還算冷靜:“有多少人?你可看清楚了?”
韓辯仍舊是哭:“臣下看得清清楚楚,確是齊軍騎兵,旌旗蔽日塵煙漫天,少說也有四五萬人。”
王弼不信,扭動身子就要下車,韓辯見狀,趕忙起身去扶。
這時候卻見那守城校尉一溜煙跑了下來,見了韓辯及丞相王弼,納頭便拜,道:“啟稟丞相,齊軍退了!”
“什麼?”
韓辯率先叫了起來:“真的退了?”
那小校答道:“的確退了,齊軍只是繞了一圈卻不攻城,然後沒了蹤影。”
韓辯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更能專心的去攙扶王弼。
在幾名軍士的幫助下,王弼才能從車駕上安然無恙的下來,然後就欲往城上走。
這時候卻被韓辯攔住:“丞相,城高,不易攀矣。”
王弼終於沒再說話,落了地之後轉頭就走。
韓辯趕緊追上去,一邊跑,一邊解開身上鎧甲。
王弼一言不發往前走,韓辯快步跟在後面。
“丞相,齊軍既已繞過長江,屬下認為,應當即刻召回都督劉整回防江寧。”
王弼只是走,沒有說話。
“丞相,劉整駐防不利,日久恐生異心,請丞相即刻召他回京。”
王弼的眼睛,終是閃了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