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姜智一來,他就發現了。公主送姜智來,是存著點醒他們二人的念頭的。於他,是因為姜智頭腦清醒,性情堅毅,就像早年的衛始,縱使身陷泥潭,仍心志不改,公主擔心他在浦合太久,已經失去了鬥志;於姜智,則是衛始身為一縣長官所能做的事遠遠勝於困於內帷的姜智,他看得出來,姜智是個人才,但卻劃地自限了。公主希望姜智慧有更大的天地去揮灑,而不是自困於內。
姜智搖頭:“公主看重大人,不希望大人離家遠去。我既知公主心事,自然要為公主留下大人。哪怕大人是因為身為魯人才肯留下也無所謂。”
衛始是魯人,他就算到了魏國找到魏太子,就算現在魏太子還相信他,日後呢?難道這份信任可以永遠不變?等魏太子長大,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對衛始沒有絲毫懷疑,沒有絲毫芥蒂?
這誰都說不好。
衛始自愧的笑著搖頭:“慚愧,慚愧,是我辜負了公主。”想起來,從頭到尾,公主一直對他們非常愛護,盡力保護他們。他們這些當日追隨公主離開的侍人和宮女,除了死於非命的,在公主身邊的全都得償所願了。公主用她的智慧避免了他們之間可能有的分歧與紛爭。當時他帶著魏太子離開時多多少少也有點心灰意冷,但現在再回頭看,公主是何等英明?如果他當時在商城,或者跟公主回樂城,那他與公主之間的情誼、情份只怕會全都化為血海刀兵。
退一步,海闊天空。
他不必退,公主推著他退。
他就像個小孩子,被大人看顧著、指點著,還無理取鬧,等到長大了才想通,當日的自己是何等的狹隘。
姜智見衛始已經明白了,就問他要不要回樂城見公主。
“魏太子既回國,那大人也該去見見公主了。”
衛始猛然抬頭,看姜智面露笑意,才知一直以來姜智都在誤導他。公主只怕早就交待過他了,但是每一次都要看他的反應,看事情的結果才能告訴他下一步該怎麼做。
他不敢想,如果他真的決定跟阿豚一起回魏會怎麼樣。
公主可能會真的讓他走,但姜智會嗎……
姜智察覺到衛始眸中的深意,一笑,道:“大人不要太高看我了。公主愛你們,我是絕不敢揹著公主對大人不利的。我只會盡心輔助大人的。”
衛始心中暗暗嘆氣,反正都已經過去了,還是不要再細究了。
他拱手道:“那阿智說我們幾時起程呢?”
姜智說:“自然要看大人這縣中的公務幾時才能辦完了。”
浦合上下行的是軍令,衛始走上幾個月是不會有問題的。等他安排好之後,兩人還又拐到商城去了一趟,因為姜智提起燕人探馬的事,衛始以為此事可為,兩人就拐到商城親自見到莫言後告訴他,莫言就開始暗中收攏這些來到商城的燕人,挑選其中合適的進行安排。
當然,首先,是需要他們對魯國產生感情,雖然身是燕人,心卻要是魯人。
但這些燕人當然不能留在燕魯交界的地方,而是打散後內遷。
姜智就帶上了一批人,約一萬八千餘。帶得人多了,行得就慢了,一直到八月中旬才回到樂城。
樂城已經是夏末秋初,天氣仍舊熱得厲害。
雨一場接一場的下,有時天上還有太陽,豆大的雨滴就砸下來,剛把地皮淋溼就停了,曬上一刻鐘,地皮就被蒸乾了。煙塵和著水汽,裹在人的身上、頭臉上,難受得厲害。
衛始和姜智都是騎馬,空車在後面跟著,這種天氣坐車就是遭罪。
從浦合往樂城,是由西向南行,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
現在在路上走的多數是商人,以魯商最多。魯國這一兩年裡冒出了許多商人,以前百姓家大多是讀書出頭,也有學一門手藝養家活口的,現在嘛,跑商的最多了。有的就是在附近的村鎮跑跑,把城裡的好東西運到郊外的村子裡,十里八鄉走一走,雖然辛苦,但裡外裡就能倒騰出錢來,倒是比種地、學手藝要簡單。
衛始和姜智的這一路上幾乎連村莊都不必去,要買糧要買水,道邊就能碰上專賣食水的草棚子,供路邊的行人、商人歇腳的。如果說一聲想要大宗的糧食,他們立刻就能回村去運來,價錢也便宜,除了種類少點,其他比進城再買方便多了。
姜智就撞上了有人賣醃香雲的。香雲,公主說叫豆腐東西,從做出來後百姓中就有想辦法醃的,公主說百姓們早晚能醃出來,到時她就等著吃了。
聽公主話裡的意思是期待的,姜智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