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應付不過來,所以監督委員必須增設書吏,現在浛洸有十七個……”
“書吏還得靠算手來核算稅銀賬目,靠巡役來上船查驗,一個書吏身後又有十多二十個幫襯,浛洸廠不過是個分關,就養著好幾百號人,還不算署館那委員手下的人。事多就人多,人多銀子也huā得多,銀子huā得多,就得從商人身上找回來,所以商人都說‘過鈔關如過鬼mén關’,即便名義上的稅率定得再低,鈔關都是奔著你有多少ròu就割多少來下刀的。”
浛洸南岸,看著對面的熱鬧景象,李肆像是在介紹,又像是在感慨,身邊的彭先仲連連點頭,他可是有切身感受。
“有這樣的稅關橫在商人面前,不僅抬高了貨價,還增加了風險,讓你們商人沒辦法核算盈虧,只能估mō著販運,貨賣掉之後才清楚能賺多少,所以沒一定本錢的人可不敢作生意。”
李肆說到這,彭先仲接道:“有本錢也落不著好,我家老爺子看得清楚,三十年前,英德清遠和陽山一帶,和我們彭家一起走湖南的還有好幾十家,可到現在,除了兩三家,其他都敗了,新起來的也多半會這樣。除非是皇商和官商,可有時候出了地界,皇商和官商也要被自己人盤剝,嘿嘿……咱們行商人有句俗語,叫賺得了一時,賺不了一世。”
彭先仲又嘆了口氣:“老爺子這輩子有一個最大的願望,那就是江海一帆盡,陸地可行舟……”
他這說的是商流暢通,李肆嗤笑:“這可是比改朝換代還難的願望。”
“無關隘是不可能的,但是讓它弱化掉卻有可能,這樣咱們的生意就好做多了。之前藉著浛洸廠沒委員在,壓住了書吏,不讓他們luàn伸手,可我終究沒辦法掌握他們,現在這形勢,該是有機會了。”
李肆朝彭先仲示意:“你可以去了,記得到火候了才出面,之後還要把握好分寸。”
彭先仲點頭,身邊還跟著陶富,他是去充當李肆的耳目,正一臉的不情願,李肆朝他瞅來,又趕緊展顏以對。
“憑什麼把我們空船下行按重船上行算?”
“補什麼欠?之前收沒收又不管我事我這可是頭一次運貨去廣州”
“我這不是喜綢,是普通的白綢你給我按年節才有的喜綢價估,這是哪mén子的道理”
mén外拍得轟轟作響,mén內的書吏們臉sè發白。
“這搞得是什麼禍事?這些傢伙都瘋了嗎?”
“不就多掏點錢嗎,早掏早了,就不念著回家過年了?”
“就指著那點錢過年呢吧,是不是下刀太狠了?”
“前陣子楊chūn作luàn,後來又是那個李半縣來搗蛋,現在他倒好,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咱們被蔣贊這麼整,下刀不狠點,就得割自己ròu了。”
“巡役呢還沒過來?”
書吏們也紛紛攘攘吵著,這時候就聽外面一陣板子chōuròu聲,還夾雜著凌luàn的慘呼。
“來了來了……可算是來了。”
書吏們抹著額頭的汗,慶幸不已,這是他們手下的巡役趕過來救主了。
mén外幾十號巡役揮著木棍,打得人群如cháo水倒卷,眼見圍擁之人就要潰散,又一撥套著“巡”字號衣的人馬出現了。
“幹什麼幹什麼?人家只是在說話,你們怎麼就動手了?當自己是官差呢?”
劉興純lù面了,他帶的可是巡檢司的正經巡丁,這麼一喊,那幫巡役人一愣手一軟,頓時被人群又倒推回去。
“出來說話”
“別躲耗子了平日在咱們船上那些神氣呢”
人群又吵嚷起來。
嘎吱一聲,mén開了,終於有個書吏臉sè發白,xiǎo心翼翼地探出腦袋,背後好幾雙手趕緊把他推了出來。
“那個……大家別鬧,過年嘛,和氣生財,jiāo了錢就走。”
那書吏指著遠處江面木mén說著,那裡停的都是jiāo了錢的船隻,只等第二天開關就放行。
回應他的是一堆雜物,甚至還有唾沫石子,本來還擺笑臉,可腦mén上捱了一隻柑橘,這書吏憋悶多時的火氣也爆了出來。
“你們這些稀皮鴨蛋作死啊朝廷要收你們錢,還敢不給”
他指著人群咆哮出聲。
“不jiāo就別想過這年節了你們自己掂量”
嘭的一聲,他關mén回屋,人群嘩啦湧上,將那些巡役也推得死死靠在屋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