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道:“我從前見石兄這段奇文,原說可以聞世傳奇,所以曾經抄錄,但未見返本還原。不知何時復有此一佳話,方知石兄下凡一次,磨出光明,修成圓覺,也可謂無復遺憾了。只怕年深日久,字跡模糊,反有舛錯,不如我再抄錄一番,尋個世上無事的人,託他傳遍,知道奇而不奇,俗而不俗,真而不真,假而不假。或者塵夢勞人,聊倩鳥呼歸去,山靈好客,更從石化飛來,亦未可知。”
想畢,便又抄了,仍袖至那繁華昌盛的地方,遍尋了一番,不是建功立業之人,即系饒口謀衣之輩,那有閒情更去和石頭饒舌。直尋到急流津覺迷度口,草菴中睡著一個人,因想他必是閒人,便要將這抄錄的《石頭記》給他看看。
那知那人再叫不醒。空空道人復又使勁拉他,才慢慢的開眼坐起,便草草一看,仍舊擲下道:“這事我早已親見盡知,你這抄錄的尚無舛錯,我只指與你一個人,託他傳去,便可歸結這一公案了。”
空空道人忙問何人,那人道:“你須待某年某月某日到一個悼紅軒中,有個曹雪芹先生,只說賈雨村言託他如此如此。”說畢,仍舊睡下了。
那空空道人牢牢記著此言,又不知過了幾世幾劫,果然有個悼紅軒,見那曹雪芹先生正在那裡翻閱歷來的古史。
空空道人便將賈雨村言了,方把這《石頭記》示看。
那雪芹先生笑道:“果然是‘賈雨村言’了!”
空空道人便問:“先生何以認得此人,便肯替他傳述?”
曹雪芹先生笑道:“說你空,原來你肚裡果然空空。既是假語村言,但無魯魚亥豕以及背謬矛盾之處,樂得與二三同志,酒餘飯飽,雨夕燈窗之下,同消寂寞,又不必大人先生品題傳世,似你這樣尋根問底,便是刻舟求劍,膠柱鼓瑟了。”
那空空道人聽了,仰天大笑,擲下抄本,飄然而去。
一面走著,口中說道:“果然是敷衍荒唐!不但作者不知,抄者不知,並閱者也不知。不過遊戲筆墨,陶情適性而已!”
後人見了這本奇傳,亦曾題過四句為作者緣起之言更轉一竿頭雲:
說到辛酸處,荒唐愈可悲。由來同一夢,休笑世人痴!
時間又不知不覺地過了幾世幾劫。
這天,女媧娘娘路過青埂峰,突然發現自己當年補天剩餘的那個五彩石,靜靜地躺在那裡,悄無聲息。
禁不住嘆了一口氣:
“唉,天命啊!誰讓你在補天的時候不願意被凍結在那裡,希望能夠自由自在的行動。給了你自由,可你又埋怨自己補天之才,卻被冷落。給你力量,卻鬧出天大的事情來。雖然悟空也胡鬧,但那是童心未泯、稚氣未脫,而你卻是作惡多端、胡作非為。他是無心,你卻有意。本來你也可以修成正果,但你私心太重,從不考慮社會的責任。我也無能為力啊!”
頑石本來躺在那裡,再也不像當初那樣自嘆自哎了,知道自己歷經這麼複雜的過程,一切的一切都是自找的,一念之差啊!雖說最終自己還是隻能躺在這荒蕪人人的地方,但自己經歷過了,不是說麼,過程是最重要的,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呢?就算是經歷了風雨,就一定能見到彩虹麼?萬一經歷了風雨,可見到的是冰雹呢!
頑石本也不再談及什麼理想啊、志向啊、抱負啊之類虛無縹緲的東西,自己這一輩子,估計也就這樣了,還是佛祖說的好,罪孽深重啊,誰還能要自己呢?就百無聊賴地曬自己的太陽、打自己的醬油、做自己的俯臥撐,管別人什麼事?
這天突然感到耳朵大動,聽到女媧娘娘在遙遠的天際說話,覺得機會來了。
於是六耳獼猴大叫起來:“女媧娘娘,女媧娘娘!”
女媧聽起來就好像是當年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下,遇到南海觀世音菩薩時急切的言語一樣。是啊,一個才華橫溢的才子,就因為一時的糊塗,白白浪費了多少年的才華,不甘心啊!是誰誰也不甘心。
女媧娘娘:“六耳獼猴,你可知罪!”
六耳獼猴:“娘娘,我不知罪。既然我有補天的功能,你為什麼還要拋棄我呢?既然你拋棄了我,我也不說什麼,認栽了。但我一不靠天,二不靠地,自己奮鬥,為了實現自己的能力,有什麼錯呢?既然我不能成功,你為什麼當初要把我煉出來然後廢棄呢?”
“你這個舅官頭),真是屁股不沾無機土,一刻也清淨不下來。本來依你的才華,倘若老老實實的走正道,早就立地成佛了,何苦到今日這般境地呢?”女媧溫言軟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