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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曇回想一陣:“好像是說放了一些蓴菜……對了,還放了些新鮮的蟹肉。”

“蟹肉”二字一出,謝玹目光微動。

醫師聞言,鬆了口氣:“既是吃了蟹,病因便找出了。”

她寫下一張方子,讓靜曇去煎藥,邊寫邊叮囑道:“蟹之類的水味是發物,容娘子有傷在身,吃了可能會犯熱症與瘡瘍,應當忌食這些食物。”

靜曇與膳夫皆是北地人,北地鮮有水味,他們哪曾知曉這層緣由。弄清因果後,靜曇滿面愧疚,接過藥方忙不迭地安排人去煎藥了。

醫師翻動藥箱,拿出一張新的裹簾來。

謝玹知她要給容娡換藥,便繞到屏風外,退出居室。

燭光朦朧,隱約將室內的人影投映到屏風上。

居室外面光線很暗。謝玹靜悄悄地立在黑夜裡。

墨色吞沒了他雪色的直裾,燭火飄搖,他冷白的臉龐在陰影中若隱若現,琥珀色的眼眸變得極深,眼底染上幾分看不透的晦暗。

不知過了多久,醫師端著輿盆走出。

謝玹一眼望見,輿盆中漂著一張浸著血的裹簾。

濃郁的血色刺的他瞳孔一縮。

謝玹的耳邊無端響起一個柔軟嬌弱的聲音:“疼……會留疤。”

容娡肩上的劍傷被重新上藥包紮,退熱的湯藥也被醫師喂入她的腹中。

然而她的熱症卻遲遲不曾消退,整個人燒的昏迷不醒,氣息奄奄,身邊一刻離不得人。

醫師守了她幾個時辰,但她另有要事在身,不得不提前離開。

雖然容娡的傷是因謝玹而起,但謝玹次此行並未帶婢女,身邊並無照顧她的合適人選。他自己又是男子,即使是為了照拂病中的她,與容娡夜間同處一室還是略有不妥,便派人去請容娡的母親。

容娡的身體一向很好,自小不曾生過什麼病。謝蘭岫三更半夜被人吵醒,心中有些不痛快,聽到他們有關容娡的說辭,更是煩躁不已,隨口尋了個由頭將人打發了,繼續倒頭睡下。

權衡過後,無奈之下,只得由謝玹屈尊降貴地守著她。

謝玹倒是依舊從容不迫,坐在榻旁,將一方浸透涼水的帕子放在容娡滾燙的額頭。

容娡被冰的打了個哆嗦,嗚嗚咽咽的哭,口中含混不清的哼嚶,一會兒喚母親,一會兒又喚哥哥。

謝玹如玉的臉被暖黃的燭光映照,染上幾分溫度,泛著瑩潤的光。

居室裡很沉悶,只有容娡嗚哼如幼貓的細弱聲響。偶爾他會淡淡地應和容娡一聲。

冰冷的帕子沾上容娡的額頭,很快變得滾燙。這時謝玹便會取下她額上的帕子,浸入水中,換上另一張冷帕。

如是不斷重複。

即便是如此,謝玹的神情依舊是一片淡然,動作也一如既往的溫和,絲毫瞧不出不耐之色。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容娡的哭聲漸消。謝玹感覺她的呼吸平穩許多,便用手背試了試她頸項處的體溫。

雖然仍有些燙手,但不似先前那樣滾燙。

謝玹便極有分寸地收回手,命人去換了一盆乾淨的水。

雖然熱症退去,但容娡身子不安地動了動,哭哭啼啼的嘟囔著:“疼……!哥哥,傷口疼……”

為防她抓撓傷口,謝玹輕輕制住她的手腕。他猜測她肩上傷口生了瘡瘍:“很疼?”

他的體溫偏涼,她忍不住將發燙的臉頰貼到他的手背上,親暱地蹭了幾下,眼淚落得很兇,淚珠一串接一串地砸下:“很疼……哥哥,好疼!”

她的眼淚砸到他的手背上,謝玹手指一蜷,下意識地想念經,旋即想起容娡說過不喜歡,便止住聲。

“睡著便不疼了。”能用的藥皆用過,卻不見效,謝玹只得這般安慰她。

容娡哭聲更大,邊哭邊搖頭,啜泣道:“疼……疼的睡不著。”

謝玹面沉如雪,有些無可奈何地問:“你想怎麼辦?”

容娡嗚哼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話語。

謝玹側耳聽辨一陣,若有所思:“想聽話本?”

容娡迷迷糊糊地點頭。

略一斟酌,謝玹起身,從靜曇買的那捆話本中抽出一本,翻開幾頁,緩聲念給她聽。

他的聲線有些冷,但清磁悅耳,唸經時是另一種較為低醇的聲線,念話本時則如覆著霜雪的冰泉,清凌凌的迴盪在夜色中。

容娡安靜下去,不多時便陷入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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