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忙轉回,用詢問的目光看他,他也不吭聲。
這時又有香客來買魚放生,大哥忙招呼。
福兒本也雙眼發亮地看韓希夷,忽然大哥被那兄弟叫走了,不禁怔住——福袋不要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那邊兩兄弟,心下十分躊躇。
愛情,是世上最奇妙的感情。
它可以超越財富、地位,甚至容貌和年齡,毫無道理可言。
趙家這一對遠房表親兄弟,上無片瓦,下無寸土,可是福兒碰見過兩次後,便再也忘不掉了。尤其是那個弟弟,她著實心動。所以,以往都是她在家做活,她娘來廟前賣福袋,今日她卻鼓起勇氣親自來了。之前不肯賣那個福袋給那大哥,除了那是織女編給她的她捨不得賣這個緣故外,還有一層意思:她想把自己親手編的賣給他們兄弟。
可是,她的堅持竟令他打了退堂鼓。
她偷瞄那弟弟。覺得他好像有些喪氣。
他再也不朝這邊看一眼。
之前,他可是頻頻對她這裡看的。
她心裡便煎熬起來,想了一會。拿出清啞編的福袋,飛快地在袋口穿織了兩個對稱的福字,然後又從籃子裡揀出一個,一併送到他兄弟面前,遞給大哥。
大哥下意識地接住,沒等開口,福兒轉身就走了。
大哥不及叫她。把福袋往弟弟面前一送,目帶詢問。
還要不要?
青年漢子想說不要,卻怎麼也張不開口。
他看著那個精緻的小袋兒。一眼認出袋口兩個福字是另一人手筆,和福袋本體不是一個風格,一面想“畫蛇添足”,一面飛快拿了。揣入懷中。目光就柔和下來。
大哥就笑了,拿了一兩銀子去給福兒。
他也學福兒,說一聲“多謝福兒姑娘”,丟下銀子就走。
福兒很懊惱,一言不發地拿了銀子又送過來,也是丟了銀子就走。
大哥急叫:“福兒姑娘,這是買袋子的錢!”
老漢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恨鐵不成鋼道:“這憨娃子!人家要稀罕你那銀子。人家也不送袋子給你了!”
大哥聽了,捏著那銀子發呆。
青年漢子低著頭。一聲不吭。
大哥轉臉看見,絡腮鬍子不住抖動,不知怎麼了。
“福兒姑娘,回頭我打些魚送你。”
他想出了一招應對手段,笑著許諾。
福兒雖低著頭不吭聲,那耳垂都紅了。
送魚給她,她覺得還不錯,比給銀子親近一層。再說送魚不是要上門麼,到時留他們吃個飯,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了。
他兄弟的魚全賣完了,便不再停留,大哥提了魚盆,和眾鄉親招呼一聲,往埠頭走去。
走幾步,弟弟回頭看向銀杏樹蔭深處。
那鳳尾飄蕩,歷歷在目。
又看一眼廟宇,才收回目光離開。
福兒沒有抬頭,卻知道他回頭了。
是看她嗎?
觀音廟內,韓希夷正和郭家母女說話。
他向來風姿灑脫,又學識豐富,待人接物彬彬有禮,舉手投足均渾然天成,今日面對郭家母女,言談說笑更是令人舒心。並非他刻意應酬,而是每每觸及清啞那黑漆漆的眼眸就完全淪陷,所有話語和行動都來不及經過大腦思考就先一步表現出來了,直出本心,更顯真誠。
吳氏把他的心意看得清清楚楚。
清啞也感覺出來了,又有了不自在的感覺。
和韓希夷談話如沐春風,還能增長見識,她挺喜歡的。然自從察覺他對她的愛意後,她便不知如何面對。初時以為是嚴未央喜歡過他,後來嚴未央都定親了,她還是不自在,便不知為何了。
像這樣,他看著她,星眸溫潤如玉,燁燁生輝,她就不自在。
她是經歷過情事的,覺得那不是動心的羞怯和躲避。
她不太會矜持和傲嬌,便想弄明白。
“你不是說要抽籤嗎?”她問。
“當然。姑娘等等,我就去抽一支。”韓希夷笑道。
又對吳氏告罪一聲,去觀音像前跪了,恭敬叩首、搖籤。
然後又去裡間找老和尚換籤文。
開啟黃色紙箋一看,笑容斂去。
籤文也是一句詩: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他蹙眉朝老和尚瞅了一眼,強烈腹誹:一個村野小廟的籤文,弄這樣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