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的窘事。
“我們認識他認識的早,那時候他要中考,成績一塌糊塗,每天打架鬥毆,像混混。”閻太太微笑,“他從小被遺棄,後來一個老人收養了他,到他十多歲的時候,老人去世了,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憤世嫉俗的時候像個刺蝟。他每天不上課,在街上游蕩,和人下象棋賭錢,贏了錢就去吃吃喝喝。我先生看不過眼,和他下棋打賭,他輸一盤就去好好上學,輸兩盤就指定他上指定高中,輸五盤就上指定大學。他雖然混,性子卻倔的厲害,梗著脖子就和我先生下棋。我先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贏了他,然後裝作不費吹灰之力,罵他不知天高地厚,就那點微末小伎倆就以為自己頂天立地了。先生刻薄毒舌,罵的他狗血淋頭,雖然知道是激將法,我當時還是不忍聽了。他守信用,說過的話是一定要做到的,真的去老老實實上學了。你是完全想不到那麼一個混球,後來居然變得風度翩翩,知識淵博,簡直像是魔術一樣神奇,他完全換了一個人。”
顧北北聽得津津有味。
“就連我這個老房子,都差點著火——我先生也因此生了醋意。那時候他來了燕大,我和先生在這裡教學,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他當了四年風雲人物,又上了朋友的研究生,本來我先生想讓他留校,最後他卻執意離開,甚至沒有道別,就一無所蹤。”閻太太嘆氣,“當時他生氣極了,覺得自己交了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們兩個因此吵了一架,後來便想,或許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過了很久才漸漸明白,我們的生活方式,對他來說並不合適,那些熱切,最後也給了他很大壓力。”
她輕輕嘆氣,以手扶額,看起來有些傷心疲憊。顧北北心想父親真是造孽,但心中又不禁為他開解,只能將話斟酌著說:“我想爸爸或許是想過和解的,只是當他想要和解的時候,病痛纏身,那時再來,平白給人添了苦楚。”
“好孩子,你不用給他開解了,我們都明白的。”閻太太將鬢角的頭髮順到耳後,展顏道,“你能來這裡,我已經很高興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就是我們最大的安慰了。”
顧北北有點想哭,閻太太看到把別人說哭了,有些手忙腳亂,一邊抽紙巾一邊自責,“你看我,嘴碎,說這些做什麼,平白把人說哭了,真是。”
“我只是高興,閻老師。”顧北北哽咽道,“很久沒有人這麼和我說話,我有時候會想,是不是世界把他遺忘了,只剩我自己還記得。逝去的人難道就該被遺忘,默默無聞的難道就該被欺凌?”
“傻孩子,怎麼會呢?”閻太太給她擦眼淚,“你記得,我記得,他記得,你父親曾經的讀者記得,怎麼會被忘?”
“喲,怎麼掉金豆了?眼淚不值錢啊,丟這麼多。”閻老師這時候進來,看見此景,開口調侃。
“這孩子想太多了。”閻太太搖頭,“估計是被那個案子給氣的。要我我也氣,什麼叫拿死人炒作?這話也太難聽了,那個叫居鹹的有名,其他人就是蹭他的名氣?笑話,什麼叫名氣?一時間被捧的好好在上,就好像把眾生踩在腳下一樣,哪裡來的這麼大口氣,一個呼吸就把孫猴兒給吹到十萬八千里外了,這種人,怎麼寫出來的書?以為擁篤者有點名氣,說的話就句句是真理了。”
“夫人息怒。”閻老師看到自家太太火蹭蹭往上冒,急忙過來順毛,“你氣什麼,氣壞了傷身。”
“唉,我這不是為顧釗嘆氣麼。”閻太太搖頭,“你說他,容易麼?當初去那麼個小城市,也是想潛心寫點東西出來吧,到最後,反倒是為他人做了嫁衣,我是氣不過啊。”
“您別生氣了。”顧北北拉著閻太太的手,說著貼心的話,“我會想辦法把他告倒的,我什麼都不怕,只要還剩點勇氣,就能往前衝。”
“我不是怕,我就是心疼。”閻太太道,“天天看那些報道,看的我都懷疑人生了。”
“你這老太婆懷疑什麼人生,有什麼好懷疑的,走好自己的路,問心無愧就是。”閻老師一哂,起身拿起了紫砂壺,往廚房走去,客廳裡只聽到他的聲音,“人還是那些人,事還是那些事,只是從前在人和人之間說,現在拿到明面上來說,這事情擺到明面上來,就會慢慢解決,急啊躁啊都沒用。飯一口一口吃,事情一件一件做。”
“你這老東西,站著說話不腰疼,那人家辛辛苦苦,太陽底下奔波,合著就你嘴裡一句慢慢解決,輕飄飄就把人家受的罪一筆帶過?你個……”閻太太及時收住嘴,訕訕的看了從廚房出來的老伴,想起來要給他留半分薄面,不好把剩下那四字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