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蕭遠是京城貴公子,濟州城的人,最怕的終究還是柳非煙。
蕭遠素來放浪荒淫,在風塵酒色之地,還從不曾受過這種待遇,當場氣得臉色發白。
老鴇陪著笑說:“您好歹可憐我們,不如去別家玩玩吧!飄香坊不錯,如意樓也很好,還有萬花園的花豔豔,聽說天天念著您呢!”
話是說得好聽,可是以流言傳播之神速,只怕不到半天,柳非煙在豔紅樓上說的這一番話,就會添油加醋傳到所有風塵女子耳中。
她們固然愛金子,可誰能不更愛自己的性命?
蕭遠這個酒色之地的大豪客,轉眼就變成了濟州所有歌臺舞榭最不受歡迎的人物。
蕭遠鐵青著臉,僵在樓上,一時進退兩難。
容若一躍上樓,一伸手,推開另外一扇門,驚得房內正在飲酒嬉戲的一對男女一大跳。
容若隨手扔下兩張銀票:“我借這裡一用,兩位可否讓一讓?”
兩人一看銀票上的數字,連已經脫下一半的衣服都忘了去拉好,一起跳起來,笑得滿臉春風:“沒問題,請,請,請……”
看著這二人,一迭連聲的請字退讓出去,容若一把拉住因為太過生氣而手足冰涼、全身發木的蕭遠進了房,用力把門關上。
“你幹什麼?”蕭遠憤憤甩開他的手。
容若也不生氣,對著他寬和地笑笑:“別再鬧了,別再拿自己的生命這樣玩笑胡鬧下去,未來的幸福在你眼前,為什麼不抓緊?”
蕭遠本來滿是怒氣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深沉,但轉眼化為冰霜般的冷漠:“你在說什麼,我沒聽明白。”
“以前我只當柳非煙是個任性驕縱的大小姐,現在才知道,她是這樣堅強的女子。不是每個女人在經歷過她所承受的打擊,面對這一切的流言之後,還可以挺起肩膀活下來的。看著她,你就一點也不會想起,這麼多年,你面對所有人的厭惡仇恨,大多數人的惡評,努力活下來的過往嗎?”
蕭遠哈哈大笑起來:“說得真好聽,你要把一個這樣兇橫的女人推給我,安的什麼好心,你明知她一向恨我入骨。”
容若笑一笑:“你一向出入歌舞樓臺,對女人,你應該比我更瞭解,由恨生愛,有什麼稀奇。她惱你恨你,卻自然把你深深記住,洞房驚變,冤屈難抑,她第一個想到的是你,她想的,怕是把你宰了,然後自殺算了,這般與你同死,若僅僅是恨,怕也未必。”
蕭遠眯起眼,目光如刀:“她心中早有何修遠,轉眼又絕情求休,這邊又來對我糾纏,這種女子……”
容若笑道:“你怎麼也這樣迂腐?柳家與何家是世交,他們自小友善,青梅竹馬,未必是情愛深重,只是自小的感情。就算真有情愛,何修遠迂腐負盟,不懂珍惜她,她毅然求休,當斷即斷,絕不拖泥帶水,正是她聰慧剛強之處。自古人中俊傑,行事不同俗流。她能於冤屈中看破世俗愚昧之處,從此自行其道,她能於傷心時,看中你的不凡,甘以一生相托,你要真的錯過這樣的女子,就是你的愚蠢了。”
蕭遠冷笑聲聲:“她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般為她說話?這女子驕縱任性,我看著就討厭,要我娶她?你也想得太如意了。”
容若微微一笑,深深凝視他:“你真的討厭她嗎?”
蕭遠冷然而笑:“當然。”
容若只是淡淡笑著,看著他,淡淡說:“是嗎?”
蕭遠忽然覺得,一直以來,完美的冷笑保持不下去了,忽的咆哮一聲:“當然是的。”
右拳猛得一掄,竟生生把旁邊的桌子砸穿了一個大洞,而手背上也是赤紅一片。他卻是紅著雙眼,死死瞪著容若。
容若微微笑了起來:“去求親吧!好好待她。”
他不再看蕭遠那恨不得撲過來撕打一場的樣子,他的心情愉快無比,卻並不是因為,這是長久以來,和蕭遠在一起,第一次這樣佔上風。
他轉頭開啟了房門,看也不看外頭,就向旁邊一避。
房外撲在門上偷聽的一大堆人,一起慘叫著跌倒在地。
容若大笑著走了出去,忽然間覺得,就連這青樓風塵之地的人,都變得異常可愛起來了。
把身後蕭遠憤怒的咆哮、倒地人的慘叫、其他人的笑聲,拋在腦後,容若大步踏出了豔紅樓。
樓外,天高雲淡,日正當中,在這個風雪將至的寒冬,照出一片暖意。
樓外行人如織,商肆如林,叫賣不絕,笑語不斷,熱鬧繁華至於極處。
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