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輛很破舊的腳踏車,問:「你家住哪裡?我送你回去吧。」
關栩衡被問住了。他根本不知道關悅的任何事情,就算是這張臉,他也不是記得很清楚,他本來還以為關悅是住在關家的。
「你不會是被撞得完全失憶吧?」
見關栩衡發楞,燕子青很擔心地說:「我建議你還是再留院觀察幾天吧,你看上去狀態不是很好。」
他一早就覺得奇怪了,關悅昨晚明明很害羞膽怯,今早醒來卻暴力大發,眼神也異樣沉靜,墨黑瞳仁下似乎隱藏著許多無法看透的情愫,不像是少年該有的單純目光。
「我討厭醫院!」關栩衡一口否決。
如果不是那麼討厭就醫,他的肺癌也許可以早一點被發現,不過說起肺癌,他突然察覺到幾個月來一直如影隨形的病痛消失了,全身說不出的輕鬆——關悅的身軀雖然瘦弱卻很健康,讓他擺脫了那份痛楚。
「我先去你家住一晚。」不自覺地,關栩衡話中又帶出了命令語氣。
今天關家的人應該沒空理會一個小傭人的食宿問題,他先去燕子青家住一晚,明早再聯絡老管家,問清自己的住址。
他像看戲一樣地看著燕子青臉上的招牌微笑轉為僵硬,劍眉糾結,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答應。
關栩衡沒給他拒絕的機會,走過去,自顧自地坐上那輛破舊腳踏車,燕子青苦笑起來:「喂,我好像還沒同意呢!」
「你也沒反對,不是嗎?」
「算了,怕了你了。」
燕子青的律師鐵嘴在對上這個瘦弱纖細的小鬼後,似乎暫時失去了用武之地,嘆氣道:「昨晚你好像沒這麼牙尖嘴利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腳踏車吱吱呀呀地跑了起來,關栩衡本能地抓住燕子青腰間的衣服。他從沒坐過腳踏車,尤其是這種老舊到幾乎可以報廢的交通工具。側坐在後座上總感覺有些失衡,這具軀體太瘦弱,讓他短期內無法順利掌控。
也許,無法掌控的不僅僅是軀體……
燕子青的家離學校只有幾分鐘的路,為了打工方便,他跟朋友合租了這間小公寓。前一陣子朋友出國留學,新的室友還沒找到。正好空下一間房,被褥也都是現成的,關栩衡的留宿問題就這麼輕易解決了。
「我還有幾個案子要處理,你先休息,有什麼事去臥室叫我。」燕子青說完後去了自己的房間。
燕子青的家擺設很簡單,裡面稍顯凌亂,不過對一個單身獨居的男生來說,已經很不錯了。雖然用別人用過的被褥讓關栩衡不太舒服,不過非常時期就認了。
床頭桌上放了了面鏡子,他下意識地拿過來,鏡面裡映出的是張蒼白文靜的臉孔,五官纖細柔和,有著介於男人和男孩之間的輪廓。關悅的容貌很出色,可惜太過於蒼白的肌膚影響了原本的俊秀,看得出他的日子過得很清貧。
該怎樣跟這個可憐的孩子把身軀交換過來?人的生命長短是註定的,他不屑靠別人的軀體苟延殘喘,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鏡裡的面容漸趨模糊,昨晚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斷閃過:在得知二兒子挪用公款後的震驚;三兒子和他那漂亮的男性情人的唐突出現;女兒為了燕子青跟他撒謊;他想更改遺囑,可是到頭來什麼都沒做;他很不舒服,想下樓拿藥,背後突然有人推了一把,他剎不住便翻滾下去……悸動湧上,關栩衡全身一震,睜開眼睛。他睡著了,歪靠在硬硬的床鋪上,夕陽餘暉從窗外斜射進來,看來這一覺睡了很久。
心房兀自悸跳個不停,緊攥住鏡子的手掌裡滿是汗水,關栩衡坐起來,活動了一下半僵的身子,走出臥室。
客廳很靜,他來到對面虛掩的房門前,輕輕敲了敲。對方沒有回應,於是關栩衡推門進去。電腦開著,電腦的主人卻靠在椅子上睡著了,手握在滑鼠上,半垂著頭,輕微傅來的鼾聲顯示他睡得正香。
關栩衡掃了一眼臥室,四周擺滿了書籍,讓原本不寬敞的房間顯得益發狹窄,除了一些外語書籍外,剩下的都是法律套書。關栩衡隨便拿起一本,見書裡密密麻麻寫滿了註解,看得出燕子青很用功。
燕子青睡得正香,對他的進入完全沒察覺,嘴角略微抿起,帶著那份特有的淺淡微笑,優雅的臉頰輪廓透著從容自信,還有份玩世不恭的灑脫。這型別的男生在學校應該很受歡迎,難怪能讓女兒為他撒謊。
「燕子青。」他叫道。
沉睡的人沒給他任何反應。關栩衡的眼神掃過電腦螢幕,突然想要來個惡作劇,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