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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綠色青苔樣的厚繭,厚繭慢慢變成白皮,脫了一層又一層,白皮上還裂出細細的血口子,又癢又疼,蟲咬蛆鑽似地,時間不長又竄到手上。舅舅家裡連一日三餐都不周全,哪裡有錢給她延醫問藥呢。病越來越嚴重,就連女娃兒人人逃不脫的裹足,也不得不放棄了。

十二歲那年,爹爹偷偷潛回家,把她接到潮溼陰晦,終年少見陽光多冷雨的烏蒙山深處。生活安定了,衣食無憂了,手和腳上的病卻一天重似一天,醫生看無數,湯藥喝無數,全然無用,眼看著瘦下去。挺大的姑娘根本沒發育起來,乾乾癟癟象個十二三歲的嫩娃兒。

她浸淫在憂鬱中,整日價不得開顏,爹爹又娶了一妻四妾,生了四個兒,五個女,重新聚起一大家人戶。可是她總覺著是在做客,是在外人家裡,儘管繼母、庶母、弟弟、妹妹、家人、僕婦都客客氣氣,恭敬有加。算起來,過七月初七的生日,就滿十六歲了,難道就這樣不死不活,熬下去,耗下去……

默默垂淚,默默禱祝,對著殘月疏星。

良久,巧月又信步來到前院。這時候,正是五更時分,大門已經開啟,家丁僕人挑水,掃院,亂哄哄開始忙碌,後園也傳來工匠們打火炊飯的嘈雜。她走出大門,站在臺階上,抬眼遠瞭。

忽然,她驚叫一聲,一腳踏空,骨碌碌從九級礓礤上滾落下去……

(二)

仇家靠在竹躺椅裡假寐,柳笛兒悄悄進來,又悄悄出去。

仇家叫住他問:“有啥子事情嗎?”

“兆老爺府上來人問,後天能不能按時開業,讓你今兒個下晚過去一趟。還有……還有……”

“還有啥子?……痛痛快快地說嘛!”

“……找了個丫頭,怕……怕你罵……”

“咋個?找了個小媳婦?你還小嘛,著哪樣急?”

“啥子吆,給你找了個使喚丫頭,照管你的起居……”

仇家略一沉思,說;“用的著的人,你就找嘛,早與你說過,要找幾個夥計,這麼一大攤子,不是咱倆就能幹好的。……我們去看看。”

一個穿藍布扎染白色梅花偏襟鑲棗紅邊夾襖,黑色粗麻布散腿褲,頭上纏黑色生絲帕的姑娘坐在礓礤上,低著頭正摳鞋子上的泥巴,旁邊擺了十七八個大壇小罐,還有一個老大的包袱。見主人出來,慌忙站起來要磕頭,柳笛兒拉住她,說:“先生不讓人家給他磕頭,你就別惹他不高興了。”

仇家指著罈罈罐罐,問姑娘:“拿了些啥子?”

姑娘看看主人,不知咋得,忽然一掃滿臉靦腆,露出幾分頑皮。她抿著嘴笑了,說:“你別管,明天就知道了。……現在別打聽。”

仇家咧咧嘴,衝柳笛兒說:“你安排好她。哎,你叫啥名字?”

柳笛兒搶著說:“她叫柳眉兒。柳樹的柳,眉毛的眉。”

“你給起的名?咋就隨了你的姓呢?”

“我是姓柳,自小就叫柳眉兒。跟笛兒大哥,沒得關係。”

仇家不相信地看了看倆人,沒說話,走了。

現在,仇家想得是十天前清晨那一幕,心裡覺得特別歉然,覺著特別對不住巧月,他絕不是有意嚇唬她。

那天,幾個僕人把他抬進前院耳房,連捶揹帶窩腿,又灌紅糖薑湯水,折騰好一氣,他才悠悠地“醒”過來。大夥兒問他是幹啥的,咋個昏倒的,咋個昏倒在這裡。他只說了句,我是個郎中,就又“睡”過去。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兆老爺就坐在身邊。仇家掙扎著想坐起來,兆老爺趕忙攔住,說:“……簡慢了,先生。多多包涵吧。一上午我都沒在家,也是剛剛才聽下人們說起。”

仇家還是掙扎著坐起,故做懵懂地問:“我咋得了?……我這是在哪裡?”

“得知”自己昏倒在兆府大門外,是小姐發現的,才被抬進來。仇家硬是爬起,給兆老爺磕了頭,還張羅著給小姐磕頭,給下人磕頭。

“先生千萬不要客氣。鄙人準備了一杯薄酒,為先生壓驚洗塵,如果身體能行,還望賞光……”話說得謙恭,手下卻一點不客氣,沒等說完,硬是拉起仇家就走。

先是進大夥房徹徹底底洗了個澡,重新打了辮子,換了兆老爺才剛給自己做的新衣服,然後隨著兆老爺進中院,過月亮門,到了東跨院。只見滿院盛開的石榴花掩映著五間正房,東西各四間廂房和一口小巧的魚塘,南牆下一叢箭竹綠得正新,榴花映襯中滿眼的碧色彷彿正在流淌,一座竹亭立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