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富思來想去,直到天邊發白,也沒有睡著。正在他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家人在邊上叫他“老爺,老爺。”
張大富被人吵了瞌睡,抄起枕頭就扔了過去:“死性的,半夜吵什麼?”
“老爺,伍秉鑑和盧文錦兩位老爺都來了,正在廳堂等著您呢,他們兩位,不好不見啊。”
聽到伍秉鑑的名字,張大富一個機靈,驚醒了,下人已經打來了熱水,張大富草草洗漱了一下,就迎了出去。
請坐奉茶之後,伍秉鑑開門見山:“聽說令郎容貌俊美,風流倜儻,張老闆不妨請令郎出來,讓我們這些伯父輩見見。張老闆你的家業,遲早要交到令郎手上的嘛。”
喔!張大富心下雪亮:這是攤牌來了,張彪在朱雀軍又不是什麼秘密,何必今天專程跑來。
“犬子身在朱雀軍,一般就住在大營裡,很少回家。”
“哎呦,在朱雀軍吶。那可趕緊要他出來吧。朱雀軍要倒黴了。”盧文錦說道。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張老闆,直說了吧,我們今兒,就是專門來勸你的。十三行,身後站的可是徐藩臺。徐藩臺親口告訴我,朱雀軍要倒黴了。看在十三行同氣連枝的份上,我們特來勸一勸你。”
“徐藩臺說的?朱雀軍不是剛剛立了功嗎?”
“是啊,立了功,功高震主啊。朝廷怎麼會讓這樣一支強軍讓楚劍功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人掌握呢?徐藩臺說,他在朝中的密友,已經送了信來,楚劍功蹦躂不了幾天了。楚劍功的老師林則徐也是自身難保。”
“張老闆,我勸你,還是趕快讓令公子回來,不要和朱雀軍裹在一起。”
張大富以為自己聽明白了,楚劍功、李穎修竄起太快,惹了朝廷猜忌。朝廷要拆散朱雀軍。而且,林則徐還保不了他們。
盧文錦說道:“張老闆,你知道吧,當年你們這一批後起的行商,都是從我們五大家手裡拿的單子,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吧。”患難之交,言下之意,就是張大夫這一批中級行商就是他們五大家提起來的。
伍秉鑑像說相聲一樣,接著話頭:“其實李穎修也是一樣,他的李氏船行,也是靠了盧老闆的扶植,才發展起來,現在卻是翻臉不認人了。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張老闆,你可千萬不能相信他啊。”
總算說道正題了。伍秉鑑和盧文錦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要給張大富打氣,讓他完全割斷和朱雀軍的關係。
“十三行,二十七家行商,只要同仇敵愾,就任誰也打不散,廣州海貿,還是我們的天下。我聽說,和洋人定的條約,海貿還要擴大。光靠我們五大家,怕是忙不過來囉。張老闆你年富力強,想不想做大行商?”這是誘之以利。
好說歹說,張大富總算送走了伍秉鑑和盧文錦。他現在越發猶豫了。如果朝廷要收拾朱雀軍,那楚劍功抗得住嗎?
朝廷到底會怎麼處置朱雀軍?
“有確切訊息嗎?”白雲山大營裡,李穎修關切的問。
楚劍功說:“我們在京師的訊息來源太少了。耆英、林大人、伊里布三人聯袂回京面聖,現在走到哪了,我們都還不知道。”
“如果耆英的想法不變,用提升陸達的方法來分化朱雀軍,削你的兵權,我們用都督府的形式來約束陸達,應該是可行的。如果陸達確確實實站在我們一邊。”
“可惜林大人,是待罪之身,幫我們說不上話。”
“你說十三行倚仗的是什麼?徐藩臺?我們要扳倒徐藩臺,伍秉鑑等人就沒話了吧。”
可如何扳倒徐藩臺呢?布政使啊,可是有上奏權的人,和廣東巡撫也是大小相制。而李穎修和楚劍功都是道臺,巡撫怡良的態度又不明朗。
“拖欠商款,激變番邦,這個罪名怎麼樣?”
在《辛丑合約》中有一個條款,就是連本帶利支付六十萬英鎊的商欠。貨到而不付款,欠債……本來是很常見的商業糾紛,但是,李穎修決心發揮一下。
“如果沒有商欠,英夷就不能得到道德上的制高點,而對我大清勞師遠征,沒有道德上的制高點,就無法在英夷國內得到足夠的支援。”李穎修在條呈上寫道。
李穎修在這裡,把英國人發動戰爭的藉口寫成了“追繳商欠”,反正,道光和列位大人也不知道英國是什麼樣的。
要向怡良解釋英國國會的煽動程式,但直接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很容易了,而這正因為徐藩臺暗地指使和支援,十三行拖欠商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