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鬨堂大笑。
林五娘也湊來道:“長青好福氣,討了個京城來的新媳婦!昨晚沒鬧洞房,這會兒趁人都在,可不能就這麼過去了!”說完起鬨要裴長青當著眾人面親一口梅錦。房裡剩下的婦人於是也都跟著起鬨。
裴長青奪路要逃,婦人們哪裡肯讓他走,七手八腳地扯住了他,把他往梅錦邊上推,最後強行按他和梅錦並肩坐在了一起。
裴長青不住地向面前的婦人們討饒:“姑姑嫂嫂奶奶們,行個好饒了我吧!我娘在外頭準備好點心了。再不去就沒了!”
“點心等下吃。你親新媳婦才是第一要緊!”婦人們咯咯地笑。
裴長青一張臉漲得通紅,轉頭看向梅錦,躊躇了下,最後微微湊過來些,似乎低聲要和她說什麼話的時候,房裡一個孩童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知道!三叔不想親新媳婦!三叔不想親新媳婦!他想親的是醉紅樓的白仙童!”
屋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
說話的是個四五歲大的男童,一手抓著花生,一手抓著瓜子,嘴巴邊被喜蛋殼染出了一圈紅,嚷完了,歪著頭笑嘻嘻地看著裴長青。
裴長青一愣,迅速瞥了眼梅錦,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
這男童是林五孃的兒子鬥哥。林五娘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忙上前揪住了鬥哥胳膊責備道:“胡說八道什麼!出去玩去!”說完推搡他到了門口。
鬥哥手上的花生瓜子掉了,不肯出去,掙扎著高聲辯道:“我沒有胡說!明明是你昨晚回來跟爹說的!說三叔和她相好!你還在笑!”
屋子裡有人乾咳了聲,卻沒人說話。
裴長青的臉漲得似乎要滴出血了。
林五娘面露尷尬之色,乾笑了聲,隨即狠狠拍了把鬥哥胳膊,鬥哥哇的哭了出來,最後被林五娘拽著強行拖出了新房的門。
這母子走了,屋裡剛才的熱鬧氣氛也消失了。剩下的婦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說要去幫萬氏備糕點,剩下的也跟著走了,沒一會兒,剛才還擠滿了人的新房裡就只剩下裴長青和梅錦二人了。
裴長青終於抬起眼睛看向梅錦,喉結微微動了動。
“你想說什麼?”梅錦道。
裴長青費力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梅錦微微一笑。
裴長青低頭下去,片刻後,抬頭吞吞吐吐道:“錦娘,我要是讓你知道了,你會不會生氣,怪我?”
梅錦道:“那要看是什麼事了。要是有理,誰也沒理由能去怪你。”
裴長青立刻點頭:“確實是遇到了人命關天的事,昨晚我沒辦法才跑開的。”
梅錦看著他。
裴長青終於道:“昨天我正去接你,路上忽然得了個訊息,說我妹子想不開,去尋短見……”
“你有妹子?”梅錦略詫異,“你母親怎的沒對我提過。”
“是……是我認過來的義妹……”裴長青小聲道,“就是……白仙童……”
“嗯。然後呢?”梅錦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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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昨日,就在裴長青出發去迎親沒走多遠時,裴小虎得了個訊,說白仙童在房裡哭了許久,剛才不見了人,怕去尋了短見。
這個白仙童從前是醉紅樓的一個清倌,有姿色,識幾個字,小曲兒也能彈唱幾首,便被一群狎客推為花魁。去年無意結識裴長青,當眾表達愛慕,張清智便花錢買下她說送給自己義弟。
裴長青平時和張清智等人廝混,難免出入花酒場合。他本性倒並不像張清智那些人風流,加上萬氏平日對他嚴厲管束,倒不敢真做出什麼事來。張清智送他白仙童,他心知若被萬氏知道了,肯定不依,哪裡敢要,起先再三推拒,但張清智死活不肯收回,說他若是拒絕,就是拂了自己這個義兄面子,加上另些人在邊上起鬨,裴長青最後便認了白仙童為義妹。
他一開始認白仙童為義妹,也不過是權宜之舉,不想白仙童卻纏了上來,從此一心牽掛在他身上,時不時給他贈塊香帕做雙鞋子的,裴長青年少方剛,又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難免抵擋不住,漸漸也就上了心。前幾個月,知道萬氏和孃舅在替自己問親事,就開始琢磨怎麼開口跟萬氏說,好把白仙童帶回家。終於有一次,他試探著開口,剛說兩句,就被萬氏罵了個狗血噴頭,且放下話,說他要是敢跟□□牽扯不清,自己立馬就吊死在他爹墳頭,免得眼睜睜看他做出這種有辱門風的下作事。
裴長青骨子裡是個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