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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哎喲,拜託,我只是在笑……”

“笑什麼?”他額上青筋跳動。

“在笑……你和我一樣。”

一、一樣?誰?他跟她?“我嚴重認為你在汙辱我。”

什麼意思嘛!尤曼縈憋住笑,白他一眼。“我指的才不是那個咧。”她坐下來,想到方才他被說中心事而暴跳如雷的模樣,唇畔也像是憶及什麼往事般微微勾起。“哎,其實我明白你的感覺喔,那種就算再努力也追不上某個人的感覺。”

加上不被任何人期待,到最後就連自己也放棄了自己,開始憎恨、開始鄙棄,然後……就只能狼狽地逃離。

她憶起自己的那段黑暗歲月。她的父親很有錢,而有錢的男人很少安分,所以父親也不免俗地在外頭花天酒地,情婦一個接一個。而她母親儘管是原配,可是孃家已沒有多餘勢力的她,也止不住丈夫接二連三的外遇,最後只能把所有希望寄託在兩個女兒身上,以求地位穩固。

她並不是討厭母親,母親對她也的確是關愛的,畢竟在那個虛偽的環境中,也只有母親是她唯一的倚靠,只不過,天生叛逆的她怎樣也無法像姐姐一樣,那樣完美地響應母親對女兒的期待。

“我小的時候也是。我有個姐姐,長得漂亮不說,什麼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最氣人的是她的個性還好得不得了……有沒有這麼不公平啊!”

“光個性這一點就夠了。”許商騫中肯的吐嘈,“她應該也比你高吧?”

尤曼縈瞪他一眼,“你再提一次身高我就真要了你的頭!”

好好好,許商騫從善如流,決定住口聽她說。

結果她本來陷入低潮的情緒在他不識相的回應之下全都消失了。她其實有些慶幸,因為如果再說下去,她好怕心裡某些沉積已久的東西會不受剋制地爆發出來。

“反正啊,說白了就是和你的情形差不多,只不過後來我想開了,畢竟人各有志嘛,我的人生是自己的,就算沒人看好,我也該好好的活下去,一直做這種沒意義的比較,到最後還真會逼死了自己咧!”

她扮了個鬼臉,像個傳道者似地說完這些八股的話,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說真的,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淡然地提及有關家人的事了。

瞥了眼她不若平日明快的神色,許商騫突然問:“那你姐姐現在在幹嘛?”

“喔,她死了。”就這樣,三個字。

若有人能夠在這三個字之後再接話,那肯定有著非常人的神經系統,而許商騫認為自己是正常人,所以他只能無言以對。

“在我高三那年去世的,是自殺。”尤曼縈微笑著,以雲淡風清的口吻道。

平常許商騫總覺得她的笑張狂得近乎可恨,可是此時此刻,他竟有些懷念起她那樣的笑來。至少那樣的笑乾淨純粹,總比眼前這種要笑不笑,或者說是明明難過卻硬要強顏歡笑要好得多。

反倒是當事人尤曼縈不甚在乎地聳了聳肩,“所以你知道了吧?和自己的親人相比是一件多沒有意義的事。”

直到姐姐自殺而死,她才真正明白,她那個優秀溫柔的姐姐所揹負的,並不比她少,只是她一直沉浸在不被人認同的孤獨中,自以為是唯一的受害者,對他人所承受的一切視而不見罷了。

發覺有人反應很不對勁,她瞪大了眼,“等一下,許小弟,你該不會要哭了吧?”

“白痴啊!”他粗聲罵道,毫不客氣地把她倏然逼近的臉推開。“我這是睡眠不足!”

“是喔?”尤曼縈哼一聲,她嘴上嘲諷,可是內心卻感受到一絲暖意,那是一種被人放在心上,很溫暖、很溫暖的感覺。“我又沒說是你的眼睛紅了。看來你國文不差嘛,還知道什麼叫作欲蓋彌彰。”

這個女人!許商騫瞪住她,單手撫額,內心斥責自己剛剛怎會有一種近乎憐惜這種打死也不該用在她身上的心緒出現。

他很不爽地嘖了一聲。都是因為她那個表情作祟,傷心就傷心,難過就難過,幹嘛擺出一副要傷心不難過的表情來?她不痛苦,他這個看的人倒覺得不好受了,還真不是一般的多管閒事。

“好啦、好啦,快快寫你的習題吧!至於你的諮詢費,我就大人有大量地不和你計較了。”她揮舞著手上簿子,又變回平日那副生龍活虎的樣子。“今天沒寫完,我就真要了你的頭!”

最好你要得起!許商騫翻了個白眼,嘴上應好,兩人間前一刻哀傷的氛圍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仍是平日那種劍拔弩張、相看不順眼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