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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我還是看著法醫官追問:“你們有沒有什麼結論?他到底怎麼走的?”說到這,我又哭了。法醫官有些不耐煩了:“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從現在現場勘查的資料和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他是服毒自殺的。什麼毒物尚待檢驗。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種毒物給死者帶來劇痛。因為劇痛難忍,死者咬破了舌頭,從床上滾落下來,掙扎中踢碎了鏡子,手指甲的脫落也是因為劇痛難忍,到處亂抓造成的。基本上可以排除他殺可能。”我聽著法醫官的推論和描述,心驚肉跳,陣陣暈眩。半天才反應過來:“排除了他殺可能,是意料中的事情。他離開我,就是抱定了要死的決心。可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殘忍?”我突然間想到,他們還要把霆的內臟剖開。這使我渾身顫慄,簡直無法想象。我看著法醫官一邊搖頭一邊哭訴:“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們就別折騰他了!他已經這麼痛苦了,你們幹嗎還要折磨他?”我顧不得許多,跪在地上給那個法醫官磕頭:“求求你們了,放過他吧!我真的求求你們了!給他一點完整吧!難道你們要把他切碎了嗎?還不如殺了我啊!……”

我被架出了太平間,就在那個陰暗狹長的大走廊裡,撲在康司令的懷中完全放開了,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回賓館的車上,小春交給我一個牛皮紙的資料袋,對我說:“那個法醫同意跟隊長請示一下,如果隊長同意了,屍檢就可以不繼續進行了。”我很出乎意料:“能行嗎?”小春搖搖頭,嘆了口氣:“誰知道?據那位法醫說可能他們最近也經費緊張吧,如果案情已經清楚,也就算了。”我沒說話,開啟那個牛皮紙的資料袋,才知道那是霆臨走的時候戴在身上的首飾。其中有那枚鑽戒,有霆平時最喜歡的特別另類的白金耳環,還有一條特別細的金黃|色項鍊,我從來沒見霆戴過。

第二天,我們接到電話,告知我們霆的死不立案,讓我們儘快處理後事。我們來到霆的家,看著那間房子,霆最後離開的地方,看著那牆上的“全家福”和剛剛掛過孫阿姨遺像的牆,我總覺得心裡壓了一塊大石頭,讓我喘不上氣來。霆在離開之前,把一切都收拾得很到位。甚至連洗完澡的沐浴露的瓶口也擦得乾乾淨淨。開啟霆的衣櫃,孫阿姨和霆的衣服都洗得乾乾淨淨,疊得整整齊齊。就連霆換下來的衣服鞋襪也都收拾得很有條理,也許是來不及洗乾淨了。我取出來霆在北京上車時候的黑色套裝,小春他們幾個都覺得應該尊重霆的選擇,就把這身衣服給霆穿上。沒有別的原因,因為他喜歡。我拒絕了。因為這是霆離開我時最後穿的衣服,所以我決定要自己留起來。我們按照尺寸和式樣,託谷洪濤和小春去杭州買來。我們想不出來霆的追悼會該怎麼開,誰也沒有經歷過。而孫阿姨單位裡的人,都因為霆的自殺而害怕攤上干係,沒有人敢來看一下霆的家。即便我們舉行一個什麼儀式,也不會有人來參加的。但是把霆直接送去火化,我又實在於心不忍。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折中:在火葬場的遺體告別室,我們幾個人給霆舉行一個簡短的儀式。

我忽然明白了,古時候人們會把親人的棺木放在家中守靈,確實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難以割捨的感情出發,最後才約定成俗的慣例。我不敢想象霆要被放在爐子裡燒成灰!雖然我明白霆已經離開我了,但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想法。我覺得只要不把霆燒掉,也許霆就會有一天好像從夢中醒過來。一旦把霆燒掉,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就連想看看他,也不可能了。雖然霆的身體發生了變化,但在我看來霆始終只是睡著了。在法醫檢驗的臨時太平間裡,看到霆規規矩矩地躺著,一絲不掛地睡在冷藏櫃裡,我就感到內心一種酸酸的痛楚。我覺得霆會感覺到冷,會因為赤身露體而害羞,會因為被打斷的關節和切開的刀口而疼痛。總之,霆在我看來根本不可能死!他怎麼可能是死掉了呢?他就是累了,嫌我煩了,想休息一下,才這樣惡作劇的。也許他想我了,再想回來,卻找不到自己的身體了,因為我把他燒掉了。所以我不敢想象我會看著霆的身體被送進爐子裡去!我根本就無法接受,而且有一種自責的感覺。同時,我感覺霆的照片始終是平面的,是假的。只有那個身體才是真的。我覺得霆現在一個人躺在冷藏櫃裡,一定會感覺到孤獨,一定會思念我,希望我的陪伴。可我卻不能去陪著他,只能虛偽地對著他的照片哭泣。我總覺得我需要和霆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哪怕一天、一下午、一個小時也好!但是一切都不能聽我的,一切都是該死的“規矩”和“制度”!沒有一點人情味的“規矩”和“制度”!如果是我自己作決定,我寧肯守著霆,就象在大山深處看著傍晚的火燒雲慢慢消失一樣,看著他的容顏一點點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