隸屬瞿家的古樂團開始奏樂了。
樂音悠揚飄渺,唯有金錘敲擊的“叮叮”聲異樣的清脆。但凡它一響,便有鈴聲從遠處而來與它應和。
“叮叮——”
“鈴鈴——”
鈴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然後驟然而止。
林茶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了西側的斑駁小門處,就連一直表現得百無聊賴的瞿家三少也忍不住挺起脊背,兩眼中隱含著連自己都不甚清楚的期待。
林茶她……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一隻黑色緞面的翹頭靴探了出來,接著露出的,是衣料的殷紅一角。
再然後,那個少女便從從容容地一步踏了進來,站定。
黑色外袍似帛非帛、似鍛非鍛,腰間兩道銀色的流蘇垂墜而下,深紅色的下襬上則有一叢鮮活蘭花隱隱綽綽,若隱若現。
少女只鬆鬆在腦後綰了個髻,烏黑的髮間並無一點飾物,兩縷髮絲垂在面頰兩側,越發顯得額頭飽滿而光潔。
她有著凝脂一樣的肌膚和如畫的容顏,然而這些卻沒有那雙烏黑眸子更來得引人注目些。
她明明在笑,那弧度更是老禮儀師所盛讚過的最標準、最淑女的笑容,可但凡她的目光掃到了哪處,那處坐著的貴族們就忍不住瑟縮一下,表情也龜裂的只能用“花容失色”來形容。
三天前曾“有幸”和林茶對視過一眼的那幾個貴族險些驚叫出聲——就是這樣的眼神!!!
鋒銳的一如剛從鑄劍爐中跳出的寶劍,從刃尖到柄頭都瀰漫著肅殺之氣,只看一眼都讓人覺得麵皮被刺得生疼!
望著這樣的林茶,有人下意識地避開視線,有人則心中暗贊,還有人咬著牙閉上嘴,一雙拳頭死死攥著,青筋畢露——果然是林家的人!果然是林遠書的種!看人如死物的眼神簡直和他如出一轍!可一個沒半點本事的小丫頭憑什麼敢用這樣高高在上的眼神來看他?就憑她身上那點林氏血脈?就憑她身後站著的瞿家?
呸!她也配!
那人盯著林茶足足看了三秒鐘才鬆開了拳頭,垂下了眼瞼,隻眼角一點餘光格外生冷。
他們在仔細打量林茶,林茶自然也同樣在觀察他們——這三百來號人可全都在她的小地圖上以光點的形式標註著呢。
黃點多不勝數,暫且忽略不計。
綠點稀稀疏疏,寥寥無幾,林茶隨意地朝某個角落一瞅,臉就有點黑——瑪德居然是雲青瑞!那個深井冰少年正端坐在一箇中年老帥哥身邊,注意到林茶的眸光,他還特特仰頭對著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俏皮你妹啊!眨你妹啊!(╯‵□′)╯︵┻━┻
林茶立馬不動聲色地將視線收了回來,惡狠狠地望向地圖上紅點的位置,一、二、三、四、五……隨便一數竟有二三十人之多,這讓林茶有些小無語——這才來了三百號人就有這麼多人是敵人?
沒辦法,只得將這些人一一看在眼底,記在心上,以待他日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又是一聲金錘脆響。
作為林茶引禮人的瞿夙炎已經站在了石階下,雙手捧著覆了紅綢的木盤,表情前所未見的正經。
林茶臉上笑容不變,上半身自巍然不動,邁步,前行。
長長的下襬擦過了地毯,雙腿交錯之間竟如翻飛的血浪一般,有種異樣的美感。
原本柔和的音樂也順勢一變,瞬間高亢了起來,如鶴唳,如鳳鳴,鏗鏘直上雲霄。
不到百米的短短一段路,居然讓一個小女孩走出了這等聲勢!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此時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他們望著林茶緩步而來,望著她盈盈下拜,連樂聲又漸漸低沉下去了都沒有察覺到。
琴聲渺渺而起。
紅綢掀開,木盤正中託著一頂花冠,花瓣輕輕搖顫,像是剛從花園中採擷而下的那般鮮豔。
為林茶做禮儀突擊培訓的那位老婦人站起身來,先是對著眾人微微福身,然後淨手,擦拭乾淨,這才小心翼翼地雙手握著花冠帶在了林茶頭上。
她的手很巧,將花冠用簪子篦子快速固定好後,她又在極其短暫的時間內將木盤中的其餘飾品為林茶一一戴上,銀鏈、對鐲、耳墜,這些飾品每一樣都是那麼精緻華美奪人眼球,讓在場的女士們都忍不住有些羨慕嫉妒了——瞿家怎麼這麼捨得啊?她們成年禮那會兒也就只有一兩件充場面用,其餘的都是傳承下來的老物件,雖然也價值不菲,但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