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是混水摸魚,您是順勢而為。想放長線,看唐家這隻大魚究竟是什麼用意。所以,您從一開始,就反對杜唐聯姻,在慶元堂那晚,才會有意無意的給唐七小姐難堪。試探唐家對這門親事到底有多重視,多能忍。”
一開始,她確實疑心陸念稚是流言的幕後推手,打著提點她的幌子拉唐家下水,不過是想混淆她的視線。
所以她一邊重查唐家底細,一邊越發戒備陸念稚。
謹慎,有時等同於多疑。
多疑,有時反而妨礙視聽。
回頭再細品一幕幕舊事,彷彿斷線的珠子終於串聯一線。
從一開始,她就疑心錯了物件。
杜振熙神色複雜的直視陸念稚,“四叔,這一次,我說對了嗎?”
“我說過,我們小七很聰明。”陸念稚彎著瑞鳳眼笑,半明半暗的俊臉破開暖光,顯出精緻含笑的眉眼,“你說得對。是我讓人幫唐家推波助瀾,我有意打一手暗棋。你則是無心被有心算計,不算愚鈍。”
杜振熙自動遮蔽“愚鈍”二字,哂笑道,“您不是武斷的人。如此再想您反對杜唐聯姻的舉動,也就說得通了。”
這是誇他不武斷,還是暗搓搓損他越來越獨斷?
心裡雖防備他,但始終沒忘十幾年教養、相處的歲月,倒是從沒跟他見外過。
所以心裡有什麼事,才會那樣直白的問他吧?
這樣矛盾的杜振熙,也挺有趣的。
不愧是他……喜歡的人。
陸念稚饒有興致的看一眼再次陷入沉默的杜振熙,坐直身子湊近杜振熙,勾唇道,“現在呢?又在想什麼?”
突然笑得這麼邪魅幹什麼啊親!
湊得這麼近,笑臉乍然放大略嚇人啊喂!
杜振熙很想一巴掌拍開陸念稚的臉,但她是個有教養的好孩子,不能做出這麼粗魯的無禮行為。
遂不忍直視地轉開小臉,盯著正對著的車窗道,“在想您後來為什麼突然改變態度,不再反對杜唐聯姻的事。”
陸念稚溢位唇邊的一聲哦依舊悠長,語氣含著五分興味五分促狹,再次道,“那……你想明白為什麼了沒有?”
一副十分捧場的樣子。
彷彿小時候考教杜振熙的功課,智珠在握地坐等她給出令他滿意的答案。
杜振熙越發不忍直視陸念稚的臉,再次點頭,神色恍然地緩緩道,“因為您不僅在唐家那頭落下一著暗棋,還在京城維繫著余文來這一層關係。重開海禁的事,比您預料的來得更快、更順利。很多原定能慢慢來的事,不得不提前放上議程。比如,皇商競標分出瓷窯股份的事;比如,重開奉聖閣的事。
三文錢難倒好漢。您……不,杜府需要龐大的資金,才能運轉新的營生,才能開闢新的門路。而拔出蘿蔔帶出泥——安家有野心有能耐,想借著皇商競標一事,重領十三行瓷器生意的行首風騷,與其跟著杜府撿漏,不如另尋聯盟。
唐家是新起之秀,和本地商賈的牽扯不深。即有資本又身家清爽,安家必定會和唐家聯手。或者說,您算準了安家會選擇唐家聯手。奉聖閣夜宴後,您閉門不出,以整理舊物為藉口推脫一應交際,故意放任安家上躥下跳,好儘快落實和唐家的合作契書。”
夢魘,也許是陸念稚無心應酬的原因之一,卻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陸念稚在守株待兔。
“您在等。等的就是今天這一場唐家宴飲。”杜振熙偏回頭,正正對上陸念稚黝黑的雙眸,“您是杜府現任的’家主’,比起曾祖母和我,外人更看重的是您的態度。所以您突然不再反對杜唐聯姻,不是真心同意這門親事,而是有意表露出鬆動,引唐家上鉤。
安小姐和我,也算是青梅竹馬。安家和杜府的交情,遠不是唐家可比。契書和親事落定後,安家必定會將宴請您的機會,讓給唐家。或者說,您同樣算準了,今天三家正式碰頭的宴飲,必定會由唐家做主場。
您懷疑唐家來歷有詐,卻和我一樣,暗中查訪多時依舊毫無頭緒。從唐七小姐無意間爆出’小佛堂’一事起,您就盤算著如何追本溯源——與其往外頭大海撈針,不如直接潛入唐家。
您等的,是今天這一場能夠名正言順地踏進唐家的宴飲。您算計的,是今天這一次有著充裕時間、足夠您佈局、轉寰的絕佳機會。”
她想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陸念稚亦然。
陸念稚這老狐狸,簡直成精了!
此時再回想來時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