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夜裡,她心煩意亂地輾轉反側時,眼前都會有兩個小人兒在爭吵。
一個總是板著臉兇巴巴大喊:徐靜書,你實在是想多了!
另一個又紅著臉振聲抬槓:並沒有想多!他分明就是歡喜你的呀!
這倆小人兒每夜在她腦中喋喋不休,卻始終吵不出個勝負,這讓她很亂。原本想得明明白白,只拿他當兄長對待,可每個夜晚只要這倆小人兒在她腦海中爭吵,她的心就忍不住跟著左搖右擺。
彆扭搖擺成這樣,根本沒有她自以為的拿得起、放得下,她哪裡敢去見他?
無論她再怎麼說服自己只安分做他的小表妹,至少在面對自己時,她不得不承認,她喜愛他,是以一個小姑娘對一個好兒郎的心。這件毋庸置疑,無法自欺。
若他不是將來可以擁有三個伴侶的信王世子,那個紅臉的小人兒的話或許就能讓她有一點點勇氣,站在他面前紅著臉問一句“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若是,請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變成更好的人,就來牽你的手。
“將來可以擁有三個伴侶”這件事,當真是她心中繞不過去的檻。她在腦中將《皇律》、《民律》一條條細細回想個遍,依舊尋不到繞過這道檻的破解之法。
若他當真也屬意於她,那他或許會因她的不安與不能接受而給出承諾,溫柔且誠摯地告訴她,不會再有別人。
可這樣的承諾並不能真真使她安心到義無反顧。因為她記得阿蕎說過,人心易變。
將來的事,沒有真正到那一天之前,誰說了都不算。
仔細想想,世間萬事,有幾樁不是循著這個道理的?
當年在她出生時,她的爹孃一定也曾真心實意說過要護她此生安穩。可後來父親病逝,母親改嫁,最初那些承諾就都不作數了。
而母親一開始改嫁繼父時,也曾真心實意承諾,是為了母女兩能吃飽飯才做出這個抉擇,永遠都不會丟下她不管。可當一對弟弟妹妹出生後,繼父養不了這麼多人了,母親便將她送到姑母這裡。
她相信,許多人在做出承諾的當時,都是真心的。可世事無常,大家都有可能走到身不由己的境地。
自小種種經歷都在告訴她,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到了不得已時,從前的承諾只能揭過不提,任誰再難過不甘,都無能無力。
血親之間的承諾尚且有不得已時,何況男女之情?
她只能頹喪地夾起兔子尾巴,躲趙澈遠遠的,努力在心中挖出一個很深很深的洞,偷偷藏起所有悸動心事。
天地很大,此生漫長,除了風花雪月,還有許多事需要她費盡心力去爭取。她不能太過耽溺於少女情愫,應該要埋頭往前,向著更寬更遠的前路不停步。
道理都很明白的,可只要他一出現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她的目光就總是不受控地往他跑去。
他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每句話,不管有心或無意,都在招惹她、打擾她,都在不遺餘力地撩撥著她極力想要掩埋起來的秘密。
這時她才明白,原來真真喜歡一個人時,即便堵上自己的嘴,捂住自己的耳朵,甚至遮住眼睛,全是徒勞。
喜歡了就是喜歡了,不管怎麼努力告訴自己要清醒理智,最終都是藏不住、收不回的。
因為腦子會亂想,心會亂跳。
這種懸在半空起起伏伏的感覺,真是既甜且惱,又酸楚,又歡悅。還磨人!
眼見他此刻明擺著要將窗戶紙捅破的架勢,徐靜書索性也豁出去了。
“既過了成年禮,那我、我也是大人了!男、男女有別,你、你是我表哥,又不是我表姐,我當然、當然就不能再、再像小時候那樣沒遮沒攔往你跟前湊的,那、那不對!阿蕎也、也不會沒事就、就往含光院跑,小五兒還那麼小都不會,我、我怎麼可以不像話!當然該躲!”
趙澈盯著她看半晌,忽地笑了:“你也是夠不容易的,磕磕巴巴還能擠出這麼一大段廢話。”
“怎麼就是廢話了?我在跟你講道理!”他的話讓徐靜書惱得想咬人。
“你那也叫道理?”趙澈笑眼裡閃過一絲絲危險的光芒,“你說這麼多,意思就是你在我這兒,同阿蕎是一樣的?同小五兒是一樣的?嗯?”
“那當然是……”
“徐靜書,想清楚再說話啊。”趙澈哼笑一聲,“友好”地提醒她。
徐靜書被他完全不同以往的氣勢壓制,慌張低下頭,訕訕清了清嗓子,弱聲弱氣:“她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