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黃櫨傘粗暴地塞進了她手裡,班領一疊聲打發她,“快去快去!”
沒幹過活的人,總有點呆呆的。她委屈地撐開傘迎到門上,也不知道請安打招呼,只是呵著腰,把手擎得高高的,等著那位官大人進西華門來。
“王爺昨兒歇得好?”
“王爺進京腳程夠趕的,一路上辛苦……”
太監們不遺餘力地套近乎,婉婉這才掀起眼皮往外看——來人戴翼善冠,穿紅色團龍圓領袍,意氣風發的年紀,卻有金石般中正平和的風骨。進門時或許是無意,垂袖拂過一樹紅梽,花樹搖曳,撼了滿地落英,人與花有了聯絡,忽然間變得柔軟起來。
婉婉以前一直以為肖少監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人,眼前這個,似乎也可以一較高下。他的五官比一般人更為深刻,深刻的眉眼,深刻的輪廓,與其說是清俊,不若說是美,美得不落俗套,美得飛揚跋扈。然而這種美又非廣義上的,是細緻到肌骨的滲透,觀之不足,一眼難忘。
婉婉沒來由地嘆了口氣,又想起肖少監了……雨色空濛,天邊隱隱顯出一絲紅霞來,五月的天氣就是這麼令人費解。她手裡打著傘,又悄悄瞥了眼,這一瞥正對上他的視線,他眸中金環隱現,霧靄沉沉後有破空的輝煌。
心頭驟跳,萬馬奔騰,恍惚看到一場戰亂。婉婉咬住唇,重新低下頭,餘光見他抬起手,中單在硃紅的袖口挽出一道寸來寬的鑲邊,襯得指節白潔修長。把一面銅牌放進了托盤裡,那銅牌上鐫著一排小字,入木三分地刻著“江南道藩臣宇文”。
作者有話要說: 冷成狗了,大家對這個故事大概也有牴觸吧?
☆、且共從容
婉婉有點傻眼,這就是南苑王嗎?怎麼和傳說中的不一樣?也或者她深居宮中,得到的訊息都不是最確切的,有人美化,就有人醜化,宇文氏佔據著大鄴最富庶的風水寶地,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也是其他藩王要彈劾的物件。既然抓不到擁兵自重的把柄,也沒有他魚肉一方的證據,那麼就從別的地方把他妖魔化。所以有的時候傳聞不可盡信,耳聽為虛,眼見才為實。
外臣入宮,名牌是必須要驗證的,人和牌子對上了才能過門禁。司禮監派了有道行的老太監來接人,在宮裡當了幾十年的差,什麼藩王指揮使早就閉著眼睛都能認全了,因此半點差錯也不會有。婉婉在邊上伺候著,傘柄高高舉起,飛揚的雨點打在她肩頭,剛走兩步,邊上一個穿曳撒的太監垮肩塌腰上來行禮,彷彿闊別多年的老友,處處充滿了重逢的驚喜。
“王爺!我打老遠就往這兒瞧,料著是您,果然是的!哎呀,南城一別已經七年了,當初王爺還是世子,咱家看人準,就知道王爺將來有一番作為。上回猴崽子們上南邊兒督辦絲綢,說南苑在王爺治下比老王爺在時還興旺些兒,咱家聽得耳饞,恨不能上江南瞧您去。只可惜了,這兩條腿不濟,上年造房子砸傷了,到現在還走不得遠道兒……今兒見了您也是一樣的,我特來給您行個禮,王爺別來無恙。”
虧得南苑王好耐性,他個兒高,為了遷就矮胖子,還略彎下了腰。見對方給自己作揖,忙虛扶了一把,“萬萬當不起,那時候我年輕,行事莽撞,承蒙內相關照。內相私下見我,不必稱王爺,叫我良時就是了。這些年不得皇上召見,沒機會進京來,內相喬遷之喜我沒能親自道賀,實在慢待。”
那太監笑得像朵菊花似的,擺手道:“哪裡哪裡,王爺差來的人,連水酒都沒喝上一杯就走了,要說慢待,真個兒打了咱家的臉。這回也不知得不得空兒,要是王爺賞臉,上家下坐坐,咱家備筵,好好款待王爺。”
南苑王倒是和風霽月的模樣,溫聲道:“屆時再看罷,怕是不得閒。月中皇上的旨意發到,從動身到抵京也不過半月,啟程倉促,未及籌備,頭前兒匆忙叫人備了兩樣南方的特產,回頭打發人送到您府上去。您腿裡有舊疾,正好了,那味藥治您的腿傷有奇效。”
太監道謝不止:“哎呀,這點子小傷還勞您記掛我。今兒時候趕,王爺先請入宮,回頭有了工夫,咱們再細談。”
婉婉不懂,一來一往的,幾千兩銀子算是交代了。她只知道這位南苑王謙和,對那些溜鬚拍馬的老公都這麼客套。自己一門心思想看鮮卑人長得什麼模樣,沒想到恰好輪著她伺候,剛才聽他這席話,想來人品是貴重的,倒也不負她之前的擔驚受怕。
她引著他往皇極殿走,小雨澆溼了地上青磚,一片一片,像大哥哥書房裡掛的海疆圖。宮裡太監多,她也認不全,連剛才那個敲竹槓的是誰,心裡都沒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