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朝臣,對咱們這些人來說,不也是一樣嘛。現如今宮裡沒有可親的人,只有你了。”趙老孃娘攏著杯子,覷了覷她的臉色,“說句託大的話,殿下是我瞧著長大的,當初先帝登基時,你不過桌沿兒高,一晃眼,都成大姑娘了。我心裡一直計較著一樁事兒,你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嫂子給你說門兒親,不知你願不願意?”
上次不過隔靴搔癢,這次是實打實的問上門來了。婉婉不太高興,但是姑娘家面皮薄,氣得紅了臉,看上去也像害臊似的。
“嫂子快別說笑,大鄴打從太/祖皇帝起,就沒有女孩兒自己答應親事的道理。我上頭有母后,還有哥哥嫂子,幾時也輪不到自己做主。”
趙老孃娘仍舊不罷休,“先帝同你雖不是一母所生,可疼愛你的心,不比皇上少。要說嫂子,我不是你嫂子麼?我說的孃家親戚,也在朝中為官,他父親是都察院右都御史,自己在承宣布政使司任參議,生得儀表堂堂,品性又出了名的好,尚主雖說是高攀,但小夫妻過日子,圖的不就是琴瑟和鳴嗎。”言罷一笑,“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也怪我這人太急進,原該和太后提的。罷了,等我回頭探了太后娘娘的口風,再和你細說也不遲。”
婉婉站起來,拉著臉子出了喈鳳宮。
銅環在邊上追問:“殿下的意思怎麼樣呢?”
“這趙娘娘如今是病急亂投醫了,眼看孃家要倒,硬拉我湊數。她要和太后提,叫她去提,少不得自討沒趣。”她憤憤然道,頓了頓又悵惘,“廠臣去江南前就叮囑過我,大約是怕我置氣,拐著彎兒的敲邊鼓,也難為他。眼下怕是不怕的,他讓閻少監照應毓德宮,趙娘娘也沒計奈何。再瞧瞧吧,等他回來了,討他的主意。”
“那要是太后娘娘答應了呢?殿下有什麼法兒?”
“我又不是貓兒狗兒,由得他們處置。”她輕輕拂了拂衣袖,“我有我的主張,要是硬逼我,大不了求皇上賞我個宅子,我離宮單過就是了。”
銅環到她身邊一年,她的每一點改變她都看在眼裡。上年的長公主還是遇事愛哭的孩子,今年已經歷練得愈發老成了。女孩子性格的塑造,可能就在一朝一夕,有原則,有主張,有她自己的喜惡,遠比那些宗女強多了。
“奴婢猜猜,殿下心裡可是有了喜歡的人了?”銅環和她打趣,“倘或有,千萬不要瞞著,姻緣的事兒一晃眼就錯過了,沒的後悔一輩子。”
婉婉笑了笑,“哪裡有……”想起肖鐸來,可惜了,終究差一點兒。算是年少時的一個夢,不能言說,只要他還在,便也滿足了。
☆、芳心可可
一個人獨自長大,沒有玩伴,有的時候的確會感到孤單。婉婉同齡的宗女倒有幾個,但是都在宮外,很少見面。以前爹爹曾經選過兩個作為她的侍讀,和她同吃同住朝夕相處。可惜後來因為個人的魯莽或政治上的一些牽扯,兩個先後都被打發出去了。
太后看到她落落寡歡,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婉婉是多好的孩子呀,我從來沒有見過比她更聽話的。她乖巧,孝順,又知進退,別叫宮外那些俗流把她帶壞了。公主就得有個公主的樣子,整日間和她們一道嘻嘻哈哈,不成個體統。”
於是婉婉必須和寂寞為鄰,學會享受它。畢竟以後的人生會有更多更深的這樣的感觸,等你習慣了,就不會感到害怕了。
以前小酉在時,她還有個說知心話的人,結果上年她被罰進了東北五所,她就不再期待有人做伴了。銅環人不錯,處處把她照應得很好,但是太實際的人,似乎很難和她合拍。婉婉同她母親一樣,不管身份多高,年紀多長,自有一顆不羈的心,能做朋友的人,必然不能太世故。巧得很,某一天正好出現了這樣一個人,她叫音樓,原本是元貞皇帝用以殉葬的朝天女,結果因為早就被二哥哥看上,中途從白綾上掉了下來,沒有死成。於是才人變成太妃,上皇陵裡鍍上一層金,兜了個圈子又回到宮裡來了,和趙老孃娘一前一後住街坊,也成了趙老孃娘出氣的物件。
噦鸞宮和喈鳳宮離得很近,後殿就貼著喈鳳宮的宮牆。趙老孃娘不順心起來,在殿裡大聲罵宮女太監,前邊都聽得見。婉婉和音樓深交後,動輒要來領教趙老孃娘罵人的本事,她端著茶盞替她發愁,“這麼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宮裡講究清靜,這地方竟鬧騰得這個模樣!”
“趙老孃娘是屬耗子的嘛。”音樓的心十分寬,“讓她罵去吧,回頭我學吹笙,半夜裡吹,讓她知道我的厲害。”
她不吃虧,婉婉也放心了。坐著喝明前龍井,又聽她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