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幸福。
默完禱詞,我睜開眼,面前的燭光把我帶回五年前一個叫“普渡寺”的寺廟。同樣溫和的燭光,同樣古舊樸素的佛堂,只不過神龕上供著佛教的聖母 – 觀音像。
我後來知道靖平是無神論者,但當時他跪在觀音像前,面目上的虔誠與專注,讓我不由得也在他身邊跪下來,向他心裡的神祈禱。我從小就被告戒,不能信奉天主教以外的神明。但是我那樣喜歡靖平,跪在他身邊向同一個神明祈禱許願,讓我小小的心充滿了快樂。當時我請求觀音給他一世的快樂,而現在,跪在聖母瑪麗亞的像前,我仍然祈求相同的願望 – 讓靖平一世都平安,幸福,快樂。
走出小教堂,太陽已經落山。小巷兩旁的石屋裡,華燈漸上。烹煮食物的香氣在巷中嫋嫋地散開,家家戶戶已開始準備晚餐。
從一扇敞開的二樓窗戶裡,我看到一對年幼的雙生子正坐在餐桌前嬉戲玩耍,他們的母親正在爐臺前忙碌,而父親在將兩個孩子的圍兜繫好後,走到妻子身邊,幫她將煮好的麵條撈起來放在濾碗裡,再回頭看一眼孩子,然後與妻子相視一笑。
我遠遠站在巷邊看著,眼淚湧了出來,滴到手指上。
我多麼希望我能和我的父母住在那屋子裡,他們做飯,我在一旁幫忙。爸爸偷偷吻媽媽的時候,我會裝作沒看見,等吃飯的時候再笑他們,然後再賴著不洗碗。我渴望這樣的生活,即使平凡,即使貧窮。
或者把那做飯的主婦換成我,繫著圍裙在鍋前忙得團團轉。而靖平正在桌前給我們的三個孩子系圍兜,擦鼻涕。趁孩子們安靜的片刻,他會到我身邊親親我的頭髮,一旦孩子搶東西哭起來,他又手忙腳亂地跑回去。這樣的圖景,我願意用一切去換。
我不恨他,從來都不,哪怕我對他的愛情已經無望。他一直關愛我如至親,是我自己執意要活在一廂情願的愛情裡面,苦了他,也害了自己。要我從此不愛他,已是不可能。但我卻不該再打攪他,讓他享受他自己的幸福。我該放了他,也放了自己。我該勇敢樂觀地生活,哪怕這一生都帶著只有我一個人的愛情。這是為了他,為了我的父母,也為了我自己。
小巷深處有篤篤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位白髮的老奶奶兩手提著裝滿青菜西紅柿和鮮魚的菜籃向我走來,腳步平緩安然。她走到我跟前,看著我的臉,驚異地說:“你怎麼啦,孩子?怎麼哭成這樣?”
我一面伸手抹淚,一面說:“我沒事,只是很想我爸爸媽媽。”
“他們跟你分開了嗎?”老奶奶問我。
我點點頭:“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要見他們很難。”
她同情地咂咂嘴:“乖孩子你別難過。不管再怎麼難,你們總會見面。”她把手裡的籃子放在地上,彎下腰去,從籃子裡掏出一樣東西遞到我跟前:“來,高興點兒。你長得這麼好看的小臉就該是用來笑的。”
我低頭一看,她遞到我面前的是一個金黃滾圓的柿子。我接過來,淚流得更厲害,但卻抬起頭,努力地朝她微笑。
她嘆了一口氣,提起籃子,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頭對我說:“孩子,無論發生了什麼,都該多笑笑,傷心總會過去的。”
我說不出話來,只把柿子捧在胸口,朝她用力點頭。她留給我一個慈和的笑容,然後消失在暮色裡。
我擦乾眼淚,捧著那顆柿子,繼續往Benigni大叔的肉鋪走。來接我的侍衛和武官過一會兒就該到了,我已經把他們嚇得夠嗆,不能讓他們再幹等我著急。這時天黑了下來,街上依舊沒有行人。
我轉上裁縫街時,迎面走來兩個男子。我並沒留意,就匆匆和他們擦肩而過。
然後我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停住了,又朝我這邊折回來,等我反應過來時,方才與我照面的兩人已站在了我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雲深是一個對愛非常渴望執著,甚至對情感的依賴性很強的人。她這一生最盼望的一是父母的愛,但是她所享受到的來自父母的愛,短暫得如同流星;而另一個讓她傾注了整顆心甚至整個生命的人,是靖平。但是道阻且長,她無法看到靖平的真心。於是一個最渴望愛的人卻成了最缺愛的人。但云深是善良的,即便靖平不愛她(她自己以為),她也無法去恨他,也無法停止愛他。
好了,話說回來,大家覺得這倆男人是幹嘛的?
偷來片刻的愛情(雲深)
我有些愕然地看著擋在我身前的這兩個男人,他們年紀都大概二十來歲,從長相上看像是義大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