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的心突然淪陷下去,像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慢慢下墜……下墜……
純和璘手牽手走出民生巷,身後傳來一聲房屋倒塌的巨響,那聲響重重擊打了璘的心臟。她的眼淚流了滿面,對於她來說,就像是爺爺和米娜永遠掩埋在了那些廢墟里,永遠也找不到他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漸漸地,也不會有人再去記得那些曾經存在的人們。
她們向安大叔一家道別。照顧了她們十年的一家人,被生活硬生生地壓垮。唯一寄託希望的安流雲,也因為背上了殺人的罪名逃往他鄉。
璘看到安大叔蒼老憔悴的臉,一夜之間急出了半頭白髮。他說:“閨女,走吧……也該離開這個地方了……”
璘哭著說:“大叔,以後我代替雲哥哥養著你們!!”
安大叔笑了笑:“有你這句話大叔就高興了,你不用擔心我們,我和你大娘會先寄宿到一個親戚家。小璘啊,以後如果能聯絡上你雲哥,告訴他,能不回來就不要回來,我和他娘沒事的……”
璘點點頭,從書包裡拿出一千塊錢,說:“叔,以後我會經常去看你們的,這些錢你拿著,就當我是你女兒!”
安大叔死活不要,他知道倆孩子從小就不容易,璘堅持留下那一千塊錢,拉著純的手,走出了民生巷。她知道,她此生都不會再回到這裡,這個帶著溫馨和骯髒的巷子,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雙生之城Sorrow》第五章(2)
2
人群流動的街頭,純迷茫地望著遠方,高樓聳立的石頭森林裡,她不知道能去哪裡,哪裡還能接納她們……她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們住水泥管,睡橋洞、車站、房頂,卻也覺得安逸。多年後,是什麼將她們改變,已經不能滿足填飽肚子的要求?虛榮?世俗?還是她們也漸漸變得俗不可耐?
她看著璘,覺得胸口劇烈地疼痛。終於,她停住腳步,冷冰冰地問:“錢……你那裡還有多少錢?”
璘愣住,呆呆地望著她不說話。
“那個開黑色轎車的男人給了你多少錢?”
璘渾身冰冷,純的語氣讓她覺得害怕。
“我……”
“在做援助交際嗎?可以的話,介紹給我認識幾個怎麼樣?”純歪著頭看她,眼睛裡是憤怒和失望。
璘的眼淚瞬間湧出,那一刻,她恨不得給純一個巴掌。她心痛,心痛純的語氣裡讓她覺得充滿鄙夷。
她的心像被人生生撕裂一樣,疼得無法忍受。
“說呀!!他給了你多少錢?”純怒吼,接著,她稀有的眼淚一顆顆地掉下來。
璘被純的怒吼嚇得一個哆嗦,驚恐地看著她。可是看到她的眼淚,又一下子傷心起來。
璘去給純擦眼淚,哭著說:“純,你不要哭……我沒有……沒有。我只是答應跟他約會,他就給了我錢,我沒有出賣身體……真的!”
她撒了謊,她開始對純撒謊,這種謊話會越來越多,可是她沒有辦法,她見不得純的眼淚,那眼淚會讓她充滿愧疚和罪惡感。她只能隱瞞著所有,將所有的痛苦自己扛著。
“不要再去見那個男人了……”純說。
“好,好,我不見了,再也不見。你不要哭了……”璘發誓。她寧可受再多的苦,也不想看見純的眼淚。她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璘低下頭,一言不發地跟在純的後面。她只感覺到全身無力,真想找一個地方大哭一場,可是她必須強忍住心裡要決堤的痛苦。她不能告訴純真相,不能與她分享自己的痛苦。她受不了純眼中的失望和疼痛,更受不了她會瞧不起她。她覺得自己已經面目全非。
生活如果不無情的話,就不是生活了……
3
悶熱的天氣,使身體裡的水分快速流失,純感覺口渴難耐。
璘坐在路邊的圍欄上等著純,對面,那輛黑色的轎車停靠在馬路邊。
男人低著頭抽一支菸,身體靠在汽車上,遠遠地看著她。顯然,他跟了她們很久。
璘的靈魂像是被瞬間抽空,他的臉是她夢境中的惡魔。
他示意她過去,璘一動也不動。
純回來的時候,那輛車已經開走了。
城市的西郊,有很多老式的紅瓦樓房,寬闊的窗戶和纏滿藤蔓的牆壁。房子很舊,散發著一種三四十年代獨特的味道。
這裡的房租很便宜,她們的那間更加便宜。房屋中介說,那裡曾經死過一個人,是一個服安眠藥自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