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嗎?我不願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我不能陪你一直走下去。我多麼渴望擁有你。如果我還可以活幾十年,甚至,哪怕只有十年,我都會放下一切顧慮和你在一起。可現在,我怎麼忍心?
他幾乎能看見她在雪夜含淚的模樣,看見她望著漫天煙花綻放,內心寂寞傷痛。當年是他執著地追求她,請求她做他一輩子的妻。她應允了他。
如今世事變化,他的一輩子只有不足十月。她向他求一天,僅僅是一天的陪伴,他又如何能拒絕?幾乎帶著衝動,他在觸控式螢幕上飛快鍵入一個字:
諾只是一秒鐘的事情,他點選傳送,這極簡的一句答覆。他生怕多說一個字,多拖延一秒鐘,他就錯過了這一刻。理智會回來,會讓他拒絕。
一瞬的釋然,又是一瞬的後悔。他恨自己。
他從未像此刻這樣害怕死,渴望活。若有一生這麼長,該多麼好。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奈何命運多舛,人需為自己的罪孽承擔。他無法逃避命運。可他竟然再次放縱自己,多得一日。誠心相伴,甘心放手。能做到嗎?
他在車裡坐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從座椅下面取出那隻特殊的鐵皮煙盒。倒出一些綠色的碎草末,用捲菸紙包裹,製成一支最簡易的煙。
這東西他已有數月未碰。此刻,他無法抑制地需要它。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好受些。
按下火機,點燃菸捲,深深地吸一口,卻久久不吐。
車廂內瀰漫起一股特殊的香味。煙霧描摹出幻境。幻境穿透黑暗,帶來光明。他對著靜靜的雪夜無聲微笑起來。
情人節,再一次相見。是罪的救贖,還是恩慈的永別?
他微笑著,眼淚無知無覺地滾落下來。
冬月發現自己懷孕是從島上回來後的第三週。
“好訊息”很快經溫醫生證實。
從本質上說,溫醫生和林冬月都是歐陽元深聘用的僱員。現在工作專案已有初步成就,當算一個“好訊息”,冬月想。
但從感受上說,這個訊息不算好。它帶來的是身體上的不適和心理上的怪異。連續好幾個夜晚,冬月半夜醒來,頭暈噁心,忽然不知身在何處,不記得前世今生,片刻後,想起一切,總是陣陣驚惶。自己竟和歐陽元深有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如今就在她腹中生長。這像一場噩夢,帶給她恐怖的幻覺。
然而過了幾天,冬月的心緒逐漸穩定,濃濃的母性開始滋生。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對腹中的孩子產生了感情,有些時刻甚至忘記自己是來工作的,忘記這個孩子一出生就會和她分開。
她開始注意休息和飲食,開始翻看書報上關於孕婦健康的專欄。有時還會下意識地捧住小腹,輕輕撫摸。她自己都不知道,從那枚胚胎在她子宮著床那天起,她已經無可避免地愛上了這個孩子。無論父親是誰,她總是孩子的母親。這是一個女人的本能,她沒有辦法。
訊息在第一時間由彼得告訴元深。元深的第一反應,不是喜悅,竟和冬月一樣,是微微的怪異。或許他的潛意識已經對半個月前發生的那樁事情不認賬了,對那一晚的尷尬記憶自動遮蔽了;如今聽到訊息,才靠理智慢慢接受這一訊息。
接受了之後,卻是感到釋然和高興,他讓彼得安排,去看看冬月。
路上,他已把情緒調整好了,覺得自己應該對冬月好一些。儘管他知道她心裡在恨他,儘管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感情可言,但她畢竟懷了他的孩子。他們有了某種聯結。一種血緣。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親情。她將為他生下一個孩子。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會是個男孩還是女孩呢?會比較像他,還是像她?想到這些,他忽然怔怔出神,感覺自己陷在一個溫暖而荒誕的夢中。
在半山別墅,元深見到冬月。這是那晚他離開房間後,第一次見到她。
都說懷孕的女人會胖起來,冬月看上去倒是更瘦了一些,臉色也顯得蒼白。她依然還是拘謹,目光低垂。偶爾抬眼,眸光清冷,拒人千里之外。
隔著遙遠的距離,冬月告訴元深,她要回家。回家?元深看著她,內心的溫柔驟然散去一半。面前這個女人只給他一種感覺——冷。如月一樣的冷,如霜一樣的寒。讓人灰心。他第一次發現,她的名字與她這個人如此相稱。“不可以。你只能住在這裡。”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冷酷。但對於一個飽嘗了貧窮和屈辱,卻要維持清高的女人而言,這句話實在冷酷得可以。“我已經懷上了孩子。我想回家。”冬月幾乎在哀求。她離家已經兩個月,除了女兒,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