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歇(3)
這裡多說一點與重九登高有關的傳說——晉人桓景從仙人費長房學道,長房對他說:“九月九日,汝家當有災厄;宜急去,令家人各作絳囊,盛茱萸以係臂,登高飲菊花酒,此禍可消”。桓景依言登高,果然避免了災禍。後遂以九日登高為習俗。
遊役之思常被古人連用,實際上還是有分別的。宦遊之人,嘴裡絮絮念著鄉路迢迢,六曲屏山和夢遙。實際上無奈是有的,卻未必那麼心酸入骨。所以你看詩詞裡,那些宦遊的人,一葉扁舟泊岸,三杯兩盞薄酒襯著岸邊幾樹煙柳搖曳,櫓聲入耳。景有了,情便帶著酒香絲絲從喉嚨裡逸出來,帶著騷客的優雅矜持——半是哀怨,半是享受。崔顥式銷魂的愁,惹你感觸麼,我也感觸——那只是文人墨客的顧影自憐罷了!煙波江上的眼界心界,不到那個境界的人還領略不到。
日暮鄉關何處是?你信他當真不知麼?問的悽然,心裡卻是有底的,家在那裡,人只是自我放逐,一時不歸。
行役不同。行役的人要苦得多,有太多無可奈何在裡面,沖淡了自我放逐的自由色彩。因為他不知何時命終,不知何時再歸故里再見親人。很可能,頃刻一聲鑼鼓歇,不知何處是家鄉。
不是以放蕩曠達的心態在外遊歷的人,永遠也無法輕盈起來。如在田裡耕作的人,看見陌上花開,和心情閒散的遊人看見花開的心情是不同的,你要他緩緩歸麼?他想著錯了這個季節,收成就不同了。
這樣切實而沉重的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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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時光裡,我們都微不足道(1)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兀�猓勘司�淤猓�凰夭唾猓�
坎坎伐輻兮,置之河之側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輪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淪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魏風·伐檀》
“魏風”大概是我最早接觸的《詩經》篇章了,若沒有記錯的話,初中時學的是《碩鼠》,高中時學的是《魏風·伐檀》。好像非這樣反映階級剝削具有深刻的歷史存在價值的篇章不能夠入選教學課本。再加上老師剝皮抽筋式的解讀,雖然記得牢,卻也美感全失。因此對“魏風”,並沒有“衛風”那麼內心親近。
記憶中《伐檀》描繪的場景是這樣的——
一群農夫在大河邊伐木,將伐來的木放進流水中。下游,會有人接住這些木料,去為尊貴的君王和大臣們製造宮殿府邸,就連他們出行的船隻車駕也需要靠這些木料來製作。伐木工赤裸著上身,露出了黑亮的肌肉。勞動的辛苦讓他們不得不喊著號子來鼓勁,喊著喊著辛苦便從喉嚨裡溢位來,應和的人越來越多,像水流越聚越粗,終於被壓抑的情緒噴薄而出。
他們質問——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兀�猓浚ú徊ブ擲床皇嶄睿��穩�倮�掏�野嵐。坎歡�骼床灰沽裕��渭�愕耐ピ汗衣�礅擔�
與其說憤怒,不如說無奈。那些畢竟是有權勢的人,也許就是他們的領主,掌管其生死的人,他們連剝削都是理所當然無須愧疚。所以伐木工門不敢明著指責,只能用反語來諷刺:“彼君子兮,不素餐兮!”那些老爺君子啊,不會白吃閒飯啊!
這些話也經常會被遊蕩于山野之間採集民歌的采詩官聽到,上報給國君,設若國君一個心情不爽,那麼伐木工的命途就岌岌可危了。此魏國雖然非戰國七雄中的魏國,而只是春秋時期蝸居於今山西芮城縣東北的一個小國;但采詩官一樣不少。因為彼時;采詩官在民間採集民歌不僅是為了供國君娛樂,還或多或少地扮演著便衣警察的角色。因為,往往只有民歌才能真正反映民心所向,反映地方的實際情況,甚至於是否有叛亂之類危及社稷王國的異動。采詩官們把蒐集到的民歌民謠呈報給國君,國君就能依此應對。順應民意調整國策云云多半隻是冠冕堂皇的漂亮話,未雨綢繆搶先發難剷除所有心存不滿的人恐怕才是國君“採風”的真實目的。
魏國的采詩官駕著馬車在山野裡行走,聽到伐木工人的歌聲,就將民歌記下來,回去唱給國君聽。隨後這首歌就被史官記載在了竹簡上,後來又被孔子編進了《詩經·魏風》,後人稱之為《伐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