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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1。邪火(1)

大姚,景帝永昌十六年六月,連日暴雨。長江中下游、太湖流域和淮河下游裡下河地區大水,江漢平原半數汪洋,洞庭湘區、鄱陽湖區圩堤大多潰決,一百一十餘州縣受災。大水退去後,重災區千里無人煙,餓殍遍野,數十萬災民流離失所。

河間府官道上,一行三騎縱馬疾馳,後面緊跟著一輛四匹馬拉的四輪馬車。遠遠看見這邊排隊領粥的災民,當先一人勒住了馬,打量了一會兒,跳下馬牽著韁繩慢慢繞過來,身後兩騎也都緊跟著跳下馬。

“河間府不曾受災,怎麼也有如此之多的災民?”走到一處無人的樹蔭下,望著不遠處排隊領粥的人,當先的人撩起帽紗,皺起眉頭問道。

緊跟的兩位騎裝打扮的少年女子相互對看了一眼沒有說話,低頭去繫馬。這主兒自出京來臉色一直都不好,脾氣也前所未有的壞,眾人都知道她氣不順,卻又不明白她梗在哪裡,都加倍賠著小心。

“都是山南淮南道百餘州縣的災民,流亡到此。”馬車也趕了過來,駕車的老年婦人跳下車介面答道。

“怎麼走得這麼遠?為何前面郡縣不曾安置?”當先女子語氣不善道。

餘人相顧苦笑,數十萬災民不是一個小數目,地方官員升職要看政績,哪個郡縣願意接納下這麼一個大負擔?相互推諉,任由災民蝗蟲一般四處散走,反正也就幾月,熬過這段災期再驅趕回原籍,期間災民病餓死十之###卻不是那些官員所關心的了。

馬車車廂門這時被推開,一個身穿白色僧衣眉目如畫的俊美和尚走了下來,抬眼看了看遠處災民,沒什麼表情。他之後緊跟著又走下一個身穿白底紅梅長衣、道髻素簪、容貌斯文秀美的年輕男子,他小心翼翼地邁下馬車,抬眼看見黑壓壓的一片災民愣了愣,也沒多說什麼,迴轉身從馬車內側邊拖出一個小方矮几來。矮几上面擺著一個小桶,不知怎麼儲存的,在這六月的炎熱中午,裡面的冰居然沒有全化,年輕男子從冰桶裡捧出一個圓肚大壺,又取出一套青花深底薄瓷碗,倒出一碗綠豆冰糖水遞給當先的女子,輕聲斯文道:“肯開倉施粥已經很不錯了。”

“不是說朝廷已經撥下救災款項,也令各地開倉救災,並著令沿途郡縣安置災民了嗎?由著這麼多災民一路亂竄,多餓死多少人?留下多少疫病?平添多少不必要的麻煩?難道還要讓他們一路走到京城去?!”女子推開了碗,臉色越發不善,這要讓相識的人看到,簡直不會相信這輕易動怒的就是平日裡喜怒難見形色總是一派懶綿的大小姐。

年輕男子將被她拒了的綠豆冰糖水放在一邊,又再倒給別人,低頭不語。

“自然是不會讓走到京城去的。”活動了一下因坐馬車坐久了有些麻痺的手腳,白衣僧人接過綠豆冰糖水低頭喝了一口,淡淡道。

女子挑了挑眉,眾人一陣沉默。

看梅宣有些怯怯的眼神,太平強自按捺下暴躁的情緒,看著排隊的災民,吩咐道:“長安,去端碗粥來。”

這幾人正是出京赴封地的燕王一行。

這半月可苦了長安、洛陽兩人了,出了京城沒走幾日,太平就嫌沿途各地接待煩瑣,官員應酬麻煩,車輿趕路慢而乏味,帶了釵嬤嬤、明緣、長安、洛陽和梅宣,六人偷偷甩了車輿輕裝便行。這本來沒有什麼,卻不想這大小姐居然前所未有地鬧起了脾氣,又不肯跟人細說,一路板著個臉,橫衝直撞,路是早走岔了,卻不多說,越繞越遠,算來被丟下的鑾輿都該快到燕雲了,他們卻還在半道遙遙無期。

俗話說老好人發起脾氣來更嚇人,太平素來性子散漫和氣,自出生以來從未如此任性不講理地跟人耍過陰沉,眾人驚異之下多是容忍著,就連素日裡從不讓著她的明緣也都沉默地沒有多說什麼,其餘人就更別提了。釵嬤嬤自然更多是心疼,梅宣斯斯文文的弱男子一個她不好意思,就可憐了長安、洛陽兩個,自小跟著與她是半主半師,年紀又小,欺負起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一路上受了不少氣,還不敢叫委屈,暗地裡齜牙咧嘴哭笑不得,只盼著她這邪火快點發洩了早點正常起來。

1。邪火(2)

這邊吩咐下來,長安也不敢耽擱,看領粥的隊伍排得老長,這時卻不敢暴露身份使用什麼特權去撞某人槍口。轉了轉眼睛,長安走到一邊剛領到粥的一個帶著孩子的老翁身邊,用一紙袋子點心跟他換了碗粥端過來。

太平摘下帽子,接過粥來看,清湯見底,哪裡稱得上是粥,就比清水渾濁了些,微微還有點米香味。湊到嘴邊喝了一口,頓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