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嬰從蘇州刺史的任上遷轉洪州都督,就因為任職不專,或可套用近時語,即執政能力的低下。在南昌,他又因“數犯憲章”再次被貶,謫置滁州。看來,稱他*王爺完全稱職,若以官身評判,他恐怕只沾得上一個“庸”字兒了。歷史上,這樣的例子不勝列舉。南唐李後主,論當皇帝,他只是庸君,論詩人,他卻高居上游。這李元嬰同樣如此,他若不當官,而專心致志當一名歌舞團的導演,必定完全稱職。
李元嬰自蘇州遷來南昌,走的雖是貶謫之路,仍不忘聲色。他從蘇州帶了一班樂伎前來,於是,這贛江邊上的南昌故郡,平添了夜夜笙歌。
李元嬰好冶遊,某日來到章江門外的荒阜,面對茫茫江水,他忽發奇想,讓隨從在榛莽中置酒席,起歌舞。燕麥兔葵之中,離草荊棘之上,怎擱得住弱不禁風的舞衣?於是,諂其事者,投李元嬰所好,在這崗巒之上建起一座高閣,這便是滕王閣的由來。
72登臨送目俯瞰江山,只是它的附屬功能,開綺筵,演歌舞,才是建閣者最初的動機。
於今,*的滕王早已灰飛煙滅,但閣上的歌舞卻一直不曾消歇。遠古的吳趨曲,盛唐的柘枝舞,雖然不再演繹,但我在這閣上,卻聽到更為古老的編鐘,以及滲透了贛南風情的《十送紅軍》,這熟稔的旋律,立刻讓我想到這檻外的蒼茫河山,曾經是紅旗漫卷的蘇區。更由此感嘆,沒有這一片土地,沒有這一片土地上浴血奮戰的人民,今天,我們就不能在這滕王閣上,欣賞到令人陶醉的盛世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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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陽樓散記(1)
一建築在武昌蛇山上的黃鶴樓,巍巍峨峨,俯瞰浩蕩的長江,以及武漢的百萬樓臺,的確有一點“飛揚跋扈為誰雄”的氣勢。與之比較,眼前這座眺望洞庭湖的岳陽樓,顯得過於侷促。
以洞庭湖為界,湖之北為湖北省,湖之南為湖南省,兩省都屬楚地,都是誕生瑰麗神奇的楚文化的搖籃。在文化精神中有許多相同之處,譬如尚武、尚奇,仕人多練達,文人多狂狷。由於地理行政的自然分割,兩省民風又都從楚文化中衍生出自己的脈系。湖北多豪客,好爭鬥,故有“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的稱譽;而湖南人好奇、好訟,整體的榮譽感較之湖北要強,故產生了曾國藩一手建立的“湘軍”。
湖北的黃鶴樓,湖南的岳陽樓,也是兩種文化的立體表現。黃74鶴樓峭拔獨立,豪氣干雲;而岳陽樓則大有儒骨數根,越老越硬的況味,與人們熟悉的瀟湘夜雨的清曠之境很是吻合。
現代的中國人,只要念過初中的,大概就沒有誰不知道岳陽樓的了。這是因為范仲淹的《岳陽樓記》是中學的課文。在漫漫歷史長河中,這篇文章的價值應該超過了岳陽樓本身。正是這樣,所以,眼前的這座兩層的木架簷樓,向外投射的,都是中國人文精神的嚴肅性。
近年來,傳統與現代的這對矛盾常常讓我困擾,從國計民生考慮,迎合世界的現代潮流無疑是非常重要的。但從民族的文化特質著想,維繫傳統又符合國民的心理需要。每當我漫步在深圳、海口等開放城市,既為那裡欣欣向榮的繁華而激動,又為那裡傳統文化的變樣或流失而痛苦。
傳統是靠家族來延續的,沒有家族就沒有傳統,沒有傳統就沒有民族。
家族世世代代住在一起,有家族的墓園,有家族先人的故事。
有幾代人居住的老屋,有祖輩傳下來的幾冊舊書,幾件老式的傢俱……你看著這些,沉入對祖輩的緬想,你從綿長的歷史上感到自身的位置和應該承擔的責任。於是,憂患意識產生了,道義產生了,愛產生了,恨產生了。西方重理,東方重情,但維護傳統,於情於理都是符合的。
正是懷著這麼一種感情,我驅車來遊岳陽樓。岳陽樓是一面歷史,歷史本身是一部任何人也抹殺不了的傳統。
75二樓下大廳巨幅的木刻中堂,刻的即是范仲淹那篇膾炙人口的《岳陽樓記》。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是儒家做人的品質。范仲淹寫此文章正是出於他的儒家襟抱。有趣的是,范仲淹一生從未到過洞庭湖。竟然把洞庭湖寫得如此逼真。我經常對朋友們說:
自然即道,人為為偽。這與古人所說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同一個道理。範公的文章,雖然沒有脫“文以載道”的窠臼,但的確不是生硬的說教。在這篇文章中,他的情感官能、思維和意欲與蒼茫渾闊的洞庭湖融為了一體。正所謂丈夫氣魄、雲水胸懷。
接前面的話說,範公從未到過洞庭湖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