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走出去老遠才覺出不對勁兒,退回來拉她的手,拉著她的手來回搖晃,幾欲落淚:“怎麼了,阿葵,走不動了,那歇一會兒再走。”
落葵搖頭,揉了揉毫無知覺,像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苦笑著搖頭:“不是走不動了,是走不了了。”
“腿,腿怎麼了,阿葵,你的腿怎麼了,傷到哪了。”京墨蹲下身來,左看右看也沒看出甚麼不妥,卻已經慌得落下淚來,夾著哭腔連聲問道。
落葵咬碎了滿口銀牙,才依著樹幹勉強站住不倒下,抬眼望向遠處,這一望便望出了生路,在極遠的地方,亮起一抹暗淡昏黃的光,那是山裡人家晚間僅有的光亮,卻是他們清晰可見的生路,她驚喜的叫出聲來:“京墨,京墨,你快看,那裡有戶人家。”
京墨望向她手指的方向,狂喜的深深頷首:“是,是一戶人家沒錯,阿葵走,我們走。”
落葵卻搖了搖頭,倚靠著樹幹坐在雪窩中:“京墨,我走不了了,你去那裡求救,我在這裡等你。”
“這天寒地凍的,我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下,走,要走一起走。”京墨過來拉她的手,卻發現她已經無法起身了,這才真正慌了神兒:“怎麼會這樣,這是怎麼回事,腿,腿怎麼了。”
落葵勉強笑道:“太冷了,腿凍得走不了了,回去暖一暖便好了。”
京墨一下子哭出了聲:“這冰天雪地的,留你一個人在這,豈不是要活活凍死了。”他拉過落葵的手,將她揹負在肩上:“走,我揹著你走,我絕不會丟下你的。”
他素來養的嬌弱,背上落葵後,莫說走路了,竟卯足了力氣也無法站起來,落葵瞧出了他的艱難尷尬,鬆開環在他脖頸上的雙手,向後使力跌回雪窩,捏著自己的臉龐笑道:“看來往後我還是得少吃點兒。”
京墨頹然的嘆了口氣,已哭得淚水漣漣,難以自持:“是我沒用,是我沒用。”
落葵推了推他,已有些氣虛力竭,顫抖著唇邊道:“別說這些個沒用的了,你快去,否則便不是要走一起走了,而是要死一起死了。”
看著京墨一步三回首的離開,落葵這才覺出徹骨的寒意來,冷的哆嗦個不停,連心尖兒上都結了厚厚的冰,她裹緊了玄狐皮大氅,仍覺得寒風刺骨,凝神半響,她眸中閃出狠厲之色,眉心忍痛的張口咬破了手指,血跡漫出時有點點紅光四射,她揮一揮手,那些渾圓的光點在身側飛舞盤旋,少的可憐的暖意頓時襲來,她的心漸漸定了,仰頭望向天際的一彎月。
山裡霧大,連月色都是暗沉沉若隱若現的,晦暗不明的有些斑駁顏色,落葵瞪大了
一雙眼,周身的暖意漸漸稀薄,她告誡自己再如何寒冷,也不可以發抖,再怎樣睏倦,也不可以睡過去,她蜷緊了身子,努力昂起頭,望著弦月在淡薄浮雲中進出躲閃。
漸漸的眼眸有些花,眼前一片迷離有薄霧繚繞,等不到了麼,等不到京墨回來了麼,心間升起的不是絕望卻是睏倦,累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心無雜念的睡上一回,她只覺眼皮兒沉重,緩緩閉上雙眸,決定放縱一次,哪怕不再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落葵依稀中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迷迷濛濛有微亮的天光入眸,再度分辨下來,竟是一蓬天青色身影在眼前晃動,她心下清明,這個人不是京墨,他向來不著這個顏色的衣裳,說是那顏色像是沒有日頭的天,寡淡無趣極了。她搜腸刮肚才依稀想起來,記憶中是有這麼個愛著天青色衣裳的人,就是這麼個人自己徹底斷了生機。
還未及多想甚麼,額頭被青光一繞,落葵再度陷入沉睡之中,夢裡有一蓬蓬紅梅開的嬌豔,在冰天雪地中似烈焰熊熊,她心間生出徹骨的痛來,痛的她再度醒來時,外頭早已天光大亮,明亮的雪光遙入窗紙,如同她的臉色一樣蒼白。
微微側目,只見床邊坐著個臉色蠟黃的小姑娘,正倚靠著床沿兒連連點頭,像一隻熬夜熬過了頭的瞌睡蟲,落葵撐著身子起身,想要倒一盞茶喝,不料弄出的響動卻驚醒了這個小小的人。
那人瞧著不過**歲的模樣,身量柔弱,揚起蠟黃的臉,定定瞧了落葵一眼,便稚嫩的歡撥出聲:“祖父,祖母,小姐姐醒了,醒了。”
話音方落,厚厚的門簾被猛然掀開,挪進來個婦人,瞧著年歲不大,可滿頭烏髮中卻夾雜著幾縷銀絲,甚是刺目,見落葵醒來,忙倒了一盞水遞過去,嘆道:“姑娘可算是醒了。”她伸出粗糙的手,拭了拭落葵的額頭,微微頷首笑道:“高熱也退了。”
落葵垂首,只見杯盞中的水微微發黃隱含雜質,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