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往往樂極生悲,大喜之後,大悲緊隨而至,當日晚間,禁衛軍便以曲天雄進獻假七星圖,欺君罔上,封了曲家,曲家上下老小數百人盡數鎖拿下獄,至於霖王,因識人不明,即日起圈禁府中,無旨不得面聖,徹底失去了辯白哭訴之機,不過,他也沒打算辯白甚麼,曲天雄早已是一枚棄子,不值一提,唯一可惜的是沒能借七星圖之事,打壓了太子,反倒坑了自己。
訊息傳到水家時,剛用過晚膳,蘇子和杜衡在燈下對弈,落葵伏在繡架上繡著那副行旅圖,此事是她一手謀劃,結局自然也在意料之中,可她仍是心驚之下,手指被銀針刺破,滲出殷紅的血珠兒,落在繡圖之上,她怔怔望著繡圖上的血跡,一時間悵惘無語。
蘇子嘆道:“竟來的這樣快,看來霖王也並未想保下曲天雄。”
“霖王如今自顧不暇,還能保誰。”落葵幽幽一嘆。
話音方落,丁香便匆匆進來,神情凝重,有些艱難的低語:“主子,曲,曲蓮求見。”
落葵沒有半點驚訝神情,平靜的略一頷首:“請罷。”
片刻之後,曲蓮素面朝天,髮髻散亂的衝了進來,衝著落葵“噗通”一聲跪下,一邊膝行至她腳邊兒,一邊嗚嗚咽咽的哭起來:“落葵,落葵,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們曲家,我,我求求你了。”
落葵的眼眸如寒星般微微生涼,有哀傷攀到臉頰上,手上捻了枚銀針,在燭火中閃著微光,冷冷一笑:“曲蓮,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我並非誰哭幾聲就會心軟之人,而你,也無需裝可憐,你的可憐,也只能哄騙京墨那種人。”
一朝被戳破心事,曲蓮騰的站起身,臉上的淚痕猶在,神情已是兇狠惡毒:“是你,是你設了這個局,你憑什麼算定了我會入局。”
“你既然想知道,我就讓你死個明白。”落葵頭也未抬,指尖在繡架上拂過,淡淡的譏諷一笑:“就憑霖王想讓你取代曲天雄,就憑你想掌管整個曲家的勢力,你就不得不有此一招,來逼曲天雄就範,所以,我手中七星圖的秘密不管是真是假,你都會來取,都必須取走。”
曲蓮臉上的淚已經半乾,徑直走到落葵面前,恨意頓生,指著她聲嘶力竭道:“你,你們,你們利用我,你卑鄙。”
落葵抬頭對上她一雙淚眸,平靜道:“我自然是利用了你,可你又是如何對我的呢,我只不過是投桃報李,你卑鄙,我自然要比你更卑鄙,才有一線生機。”
曲蓮轉瞬間怔住,眸子呆滯,再無一滴淚流出,她踉蹌數步重重靠在桌旁,喃喃道:“可我,我的生母,我的生母是月姑啊,她是你的同門師姐,你,你,你竟下得去這樣的狠手,竟逼我去死。”
落葵像是聽到了甚麼可笑之語,驀然便笑了起來,冷笑喋喋,笑的人乍起一身白毛汗:
“你對我痛下殺手之時,可曾顧念往日情分,留半分餘地。”
曲蓮狠狠怔了一怔,退了一步。
落葵繼續冷笑:“你為了幫殺害月姑的兇手,竟對月姑的恩師之女下手,曲蓮,若月姑泉下有知,你猜她會如何想,又會怎樣做。”她神情冷薄而傲然,字字誅心:“月姑為情意為師恩,大義赴死,不曾想她的女兒卻是這等忘恩負義之人,裝可憐學狠毒說舊情,畫虎不成反類犬,曲蓮,你如此天真日後如何執掌曲家,如何輔佐霖王,你以為霖王會顧念與月姑的舊情,會甘心忍受你的不堪大用麼,他不會,遲早也會同你爹一樣,被霖王棄之如敝履。”
曲蓮原以為自己與落葵同為女子,落葵能做的事,自己也能做,這才主動流了胎兒,靠上霖王,妄圖執掌曲家,與落葵抗衡,成就一番大業,不曾想頭一回交手便已落敗,氣急敗壞的前來誅心,卻寥寥數語便被擊潰了心神,她狀若瘋婦的痛哭咒罵:“你害我曲家滿門,水落葵,我與你不死不休。”
隆隆驚雷響起,一道慘白的閃電破開虛空,天猛然間陰沉下來,層層鉛雲悶悶的壓下來,轉瞬間雨滴噼裡啪啦的打在瓦上,簷下,地上,一陣磅礴,雨意迷離。
“啪”的一聲,落葵將手邊兒的杯盞重重掃到地上,挑唇冷笑:“不死不休,霖王與曲天雄做的那些事兒,想來你不甚清楚罷,那麼今日,我就好好與你分說分說,看看究竟誰該跟誰不死不休。”她衝著蘇子略一點頭:“你來說,說給咱們這位曲大姑娘聽聽,讓她也知道知道,甚麼才叫不死不休。”
蘇子挑眉冷笑,桃花眸中藏著剋制極好的悲傷,平靜道:“十八年前,關內侯領十萬大軍同北谷國廝殺之時,曲天雄卻對長樂長公主下毒,公主因此難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