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看了許久,才在桌案前坐下來,憑記憶指點我該在哪裡找他要的書籍。“右側書架第三排第一格第九冊。”按照他的指點,我總能準確無誤的找出他說的書籍,心中對於他的記憶力深表佩服,如此繁雜的排布,竟能記得一清二楚。我暗暗記了下,他叫我找的書多半兵書史書,再不然就是一些記錄官吏考核的宗卷。我似乎能肯定他的身份了,然看著他比女人都要精緻的面容,心中有一百個不願意相信。讓人聞風喪膽的秋涼大將,夜無,竟是個這樣的人。可是,為何從未聽人說過呢?就這樣一面揣測一面等待著,直到晚上他就寢時,我終於有點沉不住氣了,他竟命令我替他寬衣。縱然,我不認為他會在佛堂對我做什麼,仍是有些緊張,畢竟,我在他眼中,不過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了,可以隨時拉來暖床的下人。我不好開口拒絕,只能找點事拖延時間,目光上下左右的飄移,從房梁到窗欞,從箱子到櫃子,看了半天,雖然沒有看出一朵花來,但讓我發現了一件事,便是,這臥室的傢俱,與我臥室的截然不同,不是說如何華貴,而是每樣傢俱上的圖案竟都是夕顏花。我看著傢俱,而他直定定的瞧著我,不容我就這樣混過去,我情知沒有辦法,只能咬牙,上前侍候他寬衣,伴著絲質單衣的衣領順滑的敞開,他胸口露出大片平坦雪白的肌膚,肌膚充滿著溫潤的光澤,竟比絲緞衣料還要細膩光滑,真是個妖孽。只是,白皙肌膚上隱隱交錯著可怖的傷痕,光是看著這些傷痕,便能略約想像出此前他遭受過怎樣的苦楚。指尖觸碰到這些傷痕,我腦海中便浮現一雙澄澈平和的眼眸,幾乎每時每刻,都帶著微微的笑意宛然。命令自己不要多想,我快速的伺候他躺下,便匆匆出了臥室。※���※��※���※���※此時夜色已深,明月掛在墨藍的夜空上,點點清輝灑落,銀輝灑滿了夜晚染了墨色的竹林間。望著滿地銀霜,我忽然想起一首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詩是好詩,只不過時過境遷,如何從口中說出使,滿滿的失落,這個世上沒有給我讓我可以思念的故鄉。末咊不是,京都也是。縱然這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人,屬於我的又有誰呢?儘管早就明白這一點,且告訴自己不要介意,可是真正面對這個事實的時候,依舊情不自禁的會有些難以遏制的落寞。儘管難以遏制,依舊要遏制現在。還不是能散漫的時候。容沇還在等我的解藥。想起容沇,我陡然從悵惘的迷霧中驚醒過來:容沇現在生死未卜,甚至地,他的處境有可能比我更危險。她怎麼能再分心?我深吸一口氣,抬起兩隻手,輕輕拍打自己的面頰:滄歌,堅持。”滄歌,你要堅持。有些人,可能依舊失去,但有的人,還在等著你。一覺醒來是清晨。清澄的晨光投入室內,帶著露水的溼意和寒意。我望一眼頭頂的紗帳,看看天色尚早,便迷迷糊糊的翻身繼續睡,沒幾瞬,就被難以忽視的痠疼給驚醒了,我只覺得全身好像被泥巴黏住了般的無比僵硬,痠痛難當。佛院什麼都好,就是這床差強人意,除了一張木板,便只有一張薄褥,每天早晨醒來時整個人都跟拆了重組似地。我強撐著下了床,再小心得伸展手臂,活動腰脊,伴隨著骨節咯吱咯吱的響,一連串的慘叫,這次舒了一口氣。胡亂套上衣裳,我便舀水淨臉,打溼了頭髮,用篦子一下下把頭髮刮的鬆軟,只把兩側的頭髮編了兩根辮子,又合成一束。膚色已經夠白皙,完全能省下敷粉,只拿筆沾了些許黛粉,輕掃幾下,便收拾出門上香。我本便對化妝不感興趣,這些日子人乏心累,更是能省就省,若不是怕褻瀆了佛,我連頭髮都不想梳。我拖著軟綿綿的身體,輕飄飄的走出門,門外的花葉已經凋敝,光禿禿地枝幹再不復春夏的繁榮氣象,沁涼的寒意疾疾從青色水泥沿兒滲入衣衫裡,再侵入我的身體,將我迷濛的神智略略冷凝下來。我慢吞吞的往佛殿走,走到石徑交界處,餘光瞥見了一個白色人影,浮冰碎雪似地。※���※��※���※���※夜無揹負而立,僅著件單衣,純白衣料緊緊貼合著他的身體,將修長的身軀線條勾勒出來,凝神細看,似乎能瞧見衣服下漂亮的腰線。而從我的角度望著,覺得他的身影單薄又寂寞,好似一不小心便能風溜走。頭髮未束,宛如黑綢緞般披散著,可是乍看上來,竟不會覺得半點狼狽,反而有一種飛揚的氣質。頭微微仰著,從下巴到頸項,構成一條優美的曲線,淡黃的曦光從稀疏樹枝間射來,照著他的面容,一半映著淺色光暈,一半埋入暗黑中。順著他姿態抬頭,高曠悠遠的天幕上,金星晶瑩而璀璨,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尋常。我收回目光又重新聚集在他面上,容顏依然禍國殃民的絕豔,可是眼神平添了幾點……迷離,與昨日的幽深冷峻,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