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級而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前田利長的弟弟、前田能登守利政,他將秀賴小心翼翼地抱在懷中,大步朝茶室走來,十餘名前田家的近衛武士則是手握太刀,緊隨其後,月光照映在刀刃上發出陣陣寒光,直教大野治長膽戰心驚。
“阿籍,進去看看夫人怎麼樣了,是否有大礙,不行的話就把醫師招來。”前田利政毫不理會大野治長,他將秀賴抱給身後的女眷,讓她去茶室促成母子團聚,這名女眷不是別人,而是前田利政的正室、蒲生秀鄉的長女蒲生籍,當年多虧秀吉的撮合,才成就了這段姻緣,因此,拋去前田利家的關係,單從個人感情上來說,前田利政對豐臣氏的忠心也是堅定無二的。
見阿籍抱著秀賴從自己身邊走過,大野治長似乎明白前田利政想要做什麼了,他抬起頭,對著迎面而來的前田利政強顏歡笑道:“您不是在御殿照顧少主麼,怎麼到天守來了,這裡風大,若是少主受涼,吾等可不好向夫人交代啊…”
“你們讓開吧。”前田利政面無表情地命令道,那些小姓立即將竹槍和太刀從大野治長身上拔出,雖然當場血流不止,可畢竟沒有傷中要害,在地上哭喊掙扎一陣後,見沒人過問,大野治長最終安靜了下來。
“殿下,您看這幫小姓,竟然暗算我,可決不能饒了他們吶。”正當大野治長指著三郎右衛門咒罵時,阿籍突然從茶室中跑出,焦急地在前田利政耳邊嘀咕了一番。只見前田利政臉上的表情由冷轉驚,又由驚轉慍,最終由慍轉怒,他不顧阿籍的拉扯,疾步走到大野治長面前,衝著胸口便是重重一腳,大野治長頓時被踹到了牆角,豪吐一口鮮血差點痛昏過去。
“混賬東西,枉我兄弟二人這般相信你,你卻如此對待夫人。真是不要命了麼?!若不是我及時反正,恐怕真要拉上本家給你陪葬啊!”說罷,前田利政抬腿便準備第二腳,這時大野治長開口了:“反正?能登守說得好聽,明國有句俗語叫‘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你反正已經打算落井下石了,還需要找這麼冠冕堂皇的藉口麼?哼,即便你現在投降。右府他能饒得了你麼?少將生死不明,三百精銳不知所蹤,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呢?夫人是我所傷不假,可你我之間是有誓書的。一旦城破我被擒獲,你覺得那幫忠臣義士會聽你的辯解還是我的供述呢?能登守,你可要想清楚,堀野幸次已經去議和了。大功即將告成,萬不能功虧一簣啊!”
面對大野治長的連連質問,前田利政並未有所躊躇。反而眉宇舒緩,暢然道:“修理,你太小瞧我了,在下和兄長為何會與你結盟,難道你不知道麼,我利政是那種貪生怕死之徒麼?如今你所做的已經完全違背了吾等的初衷,我又豈能一錯再錯?利政不怕碎屍萬段,只希望豐臣家的江山能夠永存,若是如此,利政也算是報答太閣的恩情了。”
說罷,前田利政不顧大野治長詫異的神情,徑直走到茶室門口,隔著紙門向房內的澱姬請安:“夫人傷勢如何,是否需要利政去請醫師?”
“多謝能登守好意,”也許是秀賴失而復得,澱姬的心情總算平復了許多,雖然身上多處受傷,可她還是婉拒了前田利政的好意:“阿籍夫人方才已經和妾身說過了,此番叛亂主謀是大野治長,你和越中少將被矇在鼓裡,對這些事並不知情,等右府進城,妾身定會為汝等求情,還望能登守安心。”
“哈,夫人之恩,臣感激涕零!”前田利政大喜過望,不禁拜下身去連連叩首,直到澱姬喊他趕緊放秀保進城,利政這才連忙起身,命兩名武士將大野治長架起,隨他一同前往二之丸。
與此同時,二之丸外的戰況也發生了極大地改變,由於山崎家盛的命令,跟隨中島氏種的三百軍勢臨陣裡切,使得本就不佔優勢的中島軍瞬間崩潰,中島氏種率領殘部退入玉造口,試圖與大手口的大野軍匯合,沒想到此刻傳來大野兄弟雙雙陣亡的噩耗,中島氏種以為大手口已被攻破,情急之下,捨棄玉造口向本丸撤退,誰知半路上碰到了正準備前往柵外與秀保議和的堀野幸次,在堀野的請求下,中島被迫折返玉造口為議和爭取時間。然而為時已晚,此刻豐臣聯軍已經突入二之丸,中島軍進退失據,只能依賴路障苦苦抵抗,奈何聯軍人多勢眾,不到兩刻鐘,這支四百餘人的軍勢便被打得潰不成軍,中島氏種本人也被流彈擊中胸口傷重身亡。
鑑於此,鎮守大手口的大野軍抵抗意識也消極了不少,甚至連代替大野兄弟掌握指揮權的武將們都有了放棄抵抗投降聯軍的打算,前田利政的到來,無疑是給了他們希望,從大野治長的慘狀可以預測,這場兵變終於是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