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聞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何謂禮?紀綱倫常是也。何謂分?君、臣是也。何謂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眾,都受制於天子一人。雖有超絕倫常之力,高世之智之人也不能不在天子足下為天子奔走服務,豈非是以禮作為禮紀朝綱之作用哉!是故天子統率三公,三公督率諸侯國君,諸侯國君節制卿、大夫官員,卿、大夫官員又統治士人百姓。權貴支配賤民,賤民服從權貴。上之使下猶如人之心腹控制四肢行動,樹木之根與干支配枝和葉;樹木之枝與葉遮護根和幹,這樣才能上下層互相保護,從而使國家得到長治久安。故曰,天子之職責莫大於維護禮制也。昔日陳王室時,諸侯國君恣意征討他人;士大夫擅自干預朝政;禮教從總體上已經有十之七八淪喪了。下欺凌、上衰敗,致使禮紀朝綱土崩瓦解,陳朝氣數也每況愈下。”聲音抑揚頓挫,擲地有聲地在殿內傳遞開來。
鳳輕歌微眯著眼,聽著這一番生澀的文言,努力聽才總算是明白他是引經據典地想說明柳相與寧王破壞禮紀朝綱。這其中的意思昭然若揭,並不很是隱晦,果然底下的眾位大臣聞言一個個的也都面面相覷,面有異色。
孟奕頓了頓,再道:“陛下憫柳相與寧王勞苦功高特許其無須向皇上行禮,雖是體恤功臣的恩德之舉,但自古洎今,並無此先例,實是有違禮教,破壞禮紀朝綱。”
今日剛早朝時,鳳輕歌甫一坐下金晃晃的龍椅,小咕咚細著嗓子拖著聲音喊著“早朝”,一眾文武百官齊齊跪拜叩首直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驚得鳳輕歌心砰砰直跳,鳳輕歌雖看過不少電視劇裡面都直呼萬歲的,有了些心理準備,可還是被這架勢,驚了一驚,抖了一抖,渾身不自在,畢竟坐在這麼高的地方被這麼多的人跪拜鳳輕歌也是不大喜歡的。而在大臣們齊齊跪下時,卻有兩道頎長的身軀只是手持笏板微微作了一揖,鳳輕歌便有些驚疑。此時聽孟奕這番話,貌似是原先這個身體的主人,也就是真的鳳輕歌恩准柳相與寧王免去跪拜禮的?!想必也是迫於柳相和寧王的壓力罷。
鳳輕歌抬眼望去,只見柳相覷著孟奕似笑非笑,寧王面色晦暗,看不出表情。
鳳輕歌微微一沉吟道:“孟愛卿言重了,陳朝末期幾任君王皆昏庸無道,有失德行,才致使人心所背離,招致禍患。朕自認為至登基以來雖未與國做出何功績,但卻也不至於昏庸無道。”
孟奕微微退步低頭一揖:“臣,不敢。”
鳳輕歌繼而道:“況柳相與寧王乃我天鳳國國之楨榦,一心為國孜孜矻矻,其忠心日月可鑑,毋庸置疑。免去跪拜禮一事乃朕對柳相寧王心懷感恩,故而下此令以昭體恤之心,雖有違禮法,卻也不失人情,孟愛卿不必過於介懷。”
“人情是人情,但國之禮法乃國之禮法,不可混為一談。夫事未有不生於微而成於著,聖人之慮遠,故能謹慎其微而治之,常人見識短淺,故必待弊端其著而後設法挽救之;矯正其微,則用力寡而功效大,救其大害時則竭力而不能救也。臣知柳相與寧王自不會僭犯身分,但身為股肱之臣更應以身作則,遵其禮法,警示百官。臣也不願見柳相與寧王因此多為他人所詬病,因此多有冒犯之處還望見諒。”說及此又一一向柳相與寧王作了一揖。
這孟奕倒不愧為諫議大夫,能言善辯,還教人說不出什麼是非來,不過這在這柳相與寧王分庭抗禮,兩分於國的局勢下,還敢一言之下得罪兩方勢力,這番膽識也著實令人欽佩的。據說,這孟奕秉性峭直,不屑與兩黨為伍,不屬於柳相與寧王之中的任何一派,也算是屈指可數的無派人士之一了。他向來直言敢諫,先皇在世時就對他十分器重,曾下旨孟奕所諫之言,無論多冒犯龍顏都可恕其無罪。先皇死後,孟奕倒漸漸收斂其鋒芒。先前特免柳相與寧王跪拜之禮的時候不說,反而到今天才提出異議,如此直言不諱,此事怕另有些蹊蹺。
“柳相和寧王怎麼看?”孟奕勸她撤回免跪恩令,對她只有利而無害,遂不再與之相辯,順勢將皮球扔給了柳相與寧王。
柳相微微一笑:“孟大人所言在理,是臣思慮不周,罔顧了禮法,此事還多謝了孟大人提醒,臣自是沒有異議。”
寧王虛目看了柳相一眼,嘴角一勾:“柳相都如此說了,臣,也沒有異議。”
第八章 暗潮
下完早朝鳳輕歌就急匆匆地趕回寢殿,提起這曳地的龍袍,一陣風似地疾步往前走。
“陛下,您走這麼快乾嘛?等等奴才啊!”
“回寢殿!”鳳輕歌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