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河漢最深處; 黑蛟一身傷痕累累; 逆鱗下的魔種已變得具象化; 現出腐爛的安祿山形態。那景象極其詭異,彷彿在一條巨型蛟龍咽喉處,長出了一個黑色滿是腐肉的“人”。
腳步聲響起,黑蛟的雙目驀然睜開; 蛟目透出血紅色的光,照向面前。
一名黑衣人緩緩走來; 黑蛟驀然屏住呼吸; 洞內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看來分離得十分成功。”那黑衣人說道。
黑蛟逆鱗中的安祿山張口,嘶聲; 冷笑,彷彿窺見了黑衣人的意圖。
“當真沒想到。”安祿山聲音所發出的; 卻是楊國忠的語氣。
“沒想到什麼?”黑衣人淡淡道。
“沒想到此刻竟是你來與我做交易。”獬獄沉聲道。
“你又知道我是來做交易的?”
“若非有交易,如何孤身前來?說你的條件罷。”
黑衣人沉默不語; 抬起雙眼; 與獬獄對視; 獬獄驀然一震; 黑衣人眼中射出兩道白光,注入了獬獄額上正中處。獬獄雙目內無數場景變化,最終定格在火焰燃燒的洛陽城中。
“果然,連你對這力量,也不能放下……”
“我對魔種沒有半點興趣。”黑衣人緩緩道,“事成後,你成你的魔去。”
獬獄沉聲道:“孔雀大明王已獲新生,李景瓏一旦找全六器,你沒有多大勝算。”
“你不也是在賭麼?”黑衣人目中白光斂去,緩緩道,“你逃到洛陽,不再北上,在此地苟延殘喘,不過想最後賭一把,看我會不會來。”
獬獄沉默了。
“李景瓏我自當解決。”黑衣人沉聲道,“他將永遠得不到智慧劍,一年以後,使用五器,倉促一戰,下場可想而知。”
獬獄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末了道:“可笑我自以為算無遺策,最終卻都在你的操縱裡……罷了,罷了!”
夏末秋初,蜀中之地綠葉茂盛,未有半分蕭瑟之意,過三峽後江面便一層濛濛霧氣,氣候溼潤無比,終日裡聞見的盡是青草氣息。驅魔師們在渝州城登岸,此時的渝州早已全是從中原撤下來的官員、百姓、家眷,唐軍盤查來往人等,江邊大城好不熱鬧。
再見唐軍,鴻俊突然有了親切之意,彷彿從一個末世回到了人間,安史之亂一起,巴蜀頓時湧入了近百萬人,還有不少百姓拖家帶口,一路西來。渝州自古接壤蜀中平原,成為屹立於群山中,守護蜀地的天然屏障,商路繁華茂盛,一片欣欣向榮,稻米一年兩熟,在中原持十二枚通寶購一斗米,巴渝只要八文錢。哪怕戰亂中物價亦未有被哄抬。
“咦?”阿史那瓊道,“那不是翰國蘭嗎?喂!胖子!胖子!”
阿泰與翰國蘭素來相熟,長安城破,胡商會竟是集體遷往渝州,經營得有聲有色。翰國蘭一見李景瓏眾人,忙喊道:“是驅魔師!”
商人們一聽便紛紛迎上前,詢問中原戰況,商賈之道,無非是什麼時候能收復長安洛陽等失地,什麼時候能回去做生意等,李景瓏好一番折騰才順利脫身,抵達商會中暫時歇腳。互道別來之事,不禁唏噓無比,翰國蘭提及成都情況,都傳李隆基已無法再管國事,即將改朝換代,由太子李亨繼位。
“此去須得千萬當心。”翰國蘭提醒李景瓏道,“長安城破後,流言四起,都說驅魔司護城不力。”
“天道恆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李景瓏飲了口茶,無奈道,“神州大地千年一劫,正是應劫之期,我又有什麼辦法?”
李景瓏所言倒也不虛,離開長安後的日日夜夜,他總在想,若是從頭來過,有沒有辦法讓神州在這次浩劫中少點痛苦?答案是不可能,天魔降世,乃是這一千年中無數朝代更迭,戰亂頻出造成的必然結果。鬼王亦告訴過他,漢末迄今,數百年便有一次朝代與民族戰爭,三國時火燒赤壁、兩晉衣冠南渡,到得隋末更是爆發了大規模的起義、屠殺。神州非正常死亡人數一代比一代多,更迭速度越來越快,到得安史之亂時,天地再無法淨化這戾氣,換作是誰也無法和平消弭。
驅魔師們總算有了回到紅塵中的感受,李景瓏朝翰國蘭道:“有布沒有?給弟兄們弄兩身衣服,也好去見陛下。”
長安戰禍得平,全賴驅魔司轉圜,來日商會做生意,仍需李景瓏照拂,翰國蘭是聰明人,不敢怠慢了眾人,當即命人找來上好蜀錦布料,照著官服樣式為眾人重做了兩套。鴻俊等人洗過澡,休息數日,換上新裝,抖擻了精神,驅魔司全員終於在災難下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