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輕聲道:“你恨我至少是厭惡”
戚美珍擺擺手,至少表面豁達,“人都死透,我對你秉持哪一種心態都沒意義。你還年輕,到我這個年紀就明白,有些男人註定不屬於你,準確說,是不屬於任何一個女人。他死了乾淨,對我也算解脫。我得不到,也沒有人得到,大家都失敗,想發火都無處發。”
引起爭端的標的物消失,曾經的宿敵是否就能握手言和。溫玉對此不敢盡信,“無論如何,我應當多謝你。”
“你謝我什麼?該多謝我的是陸顯不是你。你三兩重的感謝,我沒時間受領。”
離開之前,她悄聲同或許漂浮或許沉底的陸顯說,她信他事事無敵,百無禁忌,絕不肯輕易死去。
因為他與她可歸類於同一種人,他們對生活的執念,命運的堅持,撐起脆弱的脊骨,永不服輸。
電視臺主播評論,這個冬天將異常溫暖,因臭氧層漏洞,太陽輻射增強,全球氣候都在跟隨南極冰蓋而變化,本港亦不能免俗。
櫥窗內早早展出的冬衣賣不出價,又被店員束之高閣,等候季末低價出清。
誰也沒有想過這一天會發生些什麼,或許連日期都記不得,女孩子們照舊上學放學,追逐打鬧,青春洋溢在此處,也即將在此處驟然休止。
28真愛隕落
校門口那女人體態驚人;渾身上下加加減減絕不超過一百磅;可怕的是一隻碩大滾圓的肚就佔去三分之一體重。遠遠走來,你似乎都不曉得她眉眼外貌,只看得見那隻肚皮,怪物一般在眼底張牙舞爪叫囂。
阿婆講的對,四十歲的女人要懷孕生仔就是老蚌生珠,閒來無事自己找死,駝住個球去閻王殿兜一圈;鬼門關回來;還有沒有半條命要細算。
她的名字是鳳英還是淑慧?通通沒意義,也沒人去深究。她將她一生——她的骨與血;愛與恨都奉獻給一個鎮日吵鬧、不得安寧的家,丈夫與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們尖叫咒罵,將是一般要吸乾她最後一滴血才罷休,至於她曾經姓名,她曾經鮮花朝陽一般燦爛過的人生,連她自己都不記得,她早已模糊了面貌,消弭了夢想。
滿頭枯黃的發,一臉密密麻麻的斑,終日浸泡在洗滌劑中的雙手是一層層割裂的鐵皮,多摸一下臉蛋細佬都要同她吵架,她從此被稱為”師奶“、“黃臉婆”、或是“老妻”。
每一個字都寫不完厭惡之情,如同他嫌她枯萎無趣似乾屍,從來只會往床上一躺,叉開腿閉上眼,頭髮裡散發著隔夜飯令人作嘔氣味,乳*房乾癟,陰*道鬆弛,連裝模作樣叫一聲都不會,摸她不如摸自己。
他驚異於老妻不屈不撓求生欲,這樣糟糕且悲哀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她為什麼不及時醒悟,最好效仿報紙社會版頭條,抱住家中多動症神經質的一兒一女,從三十八樓一躍而下,除卻鉅額保險賠償,其餘什麼都不要留給他。
沒錯沒錯,四十歲的女人就是隔夜飯,早應該被倒進垃圾桶。
而四十歲的男人呢,他們黃金人生才剛剛開始。他一表人才,滿腹才華,為何要同惡鬼一般的妻小糾纏半生?
不,不能再浪費時間。
但是誰借她天大膽,令她敢挺個大肚在校內示威?他向後看就明白,是妻子手帕交,閨中密友細紅——塗深紅色口紅,血盆大嘴會吃人,踩三寸高跟鞋,大拇指外翻,皮屑碎碎掉,庸俗可惡!
老妻先他一步在人群中找到珊妮,彷彿一對老友相見,他笨拙愚蠢的妻瞬時淚如雨下,挺個大肚向小小珊妮下跪磕頭,求她高抬貴手,放過她與她肚裡小BB,立時抓住市民眼球,他們圍觀醜聞的興趣居然大過百貨商店年末折扣,自發自主一圈圈圍住當事人,還有人打電話給新聞臺,快來快來,曠日女高大門口新聞直播。
摩拳擦掌,兩眼發光,蓄勢待發。
袁珊妮被圍在當中,幾百雙眼睛都落在她臉上,可憐她苦苦支撐,她的博達,她的愛人為何還不出現。
“你是誰?突然跑來發什麼神經?我根本不認識你!”
老妻彎一彎腰,碩大個肚皮便頂住冷冰冰水泥地,要磕頭也艱難,哪個女人對她不同情?誰都有老的一日。“我知道你叫珊妮,才過十七歲生日,青春活潑,熱情可愛。更見過他寫給你一本一本情詩,寫你們相遇相戀,床上風流,第一次在哪裡,流血流淚,是否盡興,下一次又要用什麼姿勢,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報告書一樣詳盡。珊妮你看,我已老,你卻這樣年輕漂亮,等將來有大把男生等你挑,我卻只得博達一個,還有肚裡這個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