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盜匪之流,可手頭大把金銀來去,衣食住行比一般人都講究,如此飯食在她看來簡直與豬食無異。
但當鐵面神捕坐下開始動筷後,她又發作不出了。因為他在吃之時安之若素,彷彿還吃得很香——連他都不挑剔,那她這個犯人還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
米飯很糙,黃瓜很苦,厲思寒吃了幾筷就不動了。
這時,一直不開口的鐵面神捕冷冷道:“自己不吃,明天別抱怨說又走不動。”
厲思寒白了他一眼,賭氣地端起碗,大口大口地扒飯,三兩口就把飯吞了下去,然後再盛了一碗,再大口的吃,甚至把他面前碟子裡的醬黃瓜都一掃而空。
“你滿意了吧?”她把空碗一放,冷冷回敬。
鐵面神捕似乎壓根不想與她計較,先自起身收拾好了碗筷,一併放在桌子上待人來收。然後四處檢查了一遍房間裡的陳設,最後將自己的行囊和佩劍放在了案邊。
厲思寒看得有些發呆——這個人……原來……
小二收走了碗筷後,又送來了燭火。此時外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鐵面神捕俯身點燃了桌上的蠟燭。火光一明一滅映著他的臉。他回過頭來,正看見厲思寒出神的目光,不由微微皺眉——這個女盜實在肆無忌憚,沒有半分良家女子該有的模樣。
“你今年幾歲了?”厲思寒忍不住問,“你名聲這麼大,怎麼會這麼年輕?”
她感到不可思議,直直地盯著他看——跟了這麼久,她才第一次注意到這人的年齡。
鐵面神捕並不準備答話,厲思寒卻自顧自說下去:“鐵面神捕居然也住這樣的店,吃這麼粗糙的飯,還自己動手收拾東西……真是不可思議!”她邊說邊搖頭,嘖嘖驚歎。
“你以為呢?”終於他開口接了一句,可語音仍是淡淡的,“難道像你一樣,可以劫了金銀大把花銷?”
“你整了這麼多黑道人物,破了這麼多案子,勞苦功高,朝庭一定會重重賞你,”厲思寒語帶挖苦,露出神往的表情,“你應該是走到哪兒都有人前呼後擁,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才是。你這麼艱苦樸素,是裝給誰看?”
鐵面神捕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既不動氣,也不答話,另外又點了一支蠟燭,道:“我睡外間地板上。你老實待著。”
可她不依不饒問下去:“你為朝廷賣命,不就為了這些好處麼?可惜呀,這一次連官府都在緝拿你了。其實人家根本當你是一條走狗而已,一個不高興就可以隨隨便便踢你一腳。”
她是成心要激怒他,不知不覺語氣越來越尖刻——他越是如此波瀾不驚,她就越想要觸怒他,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
鐵面神捕頭一抬,閃電般凌利的目光讓正滔滔不絕的她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住了口,但隨即又道:“你拿眼睛瞪我幹什麼?我怕了你麼?”
鐵面神捕從桌上拿起蠟燭,走到門邊,突停下:“此事到了京師,我自向大理寺解釋。是非善惡自在人心,我自認問心無愧,人言又何足道。”
“不錯!”這次厲思寒居然大聲贊同,“自認問心無愧,人言又何足道——我厲思寒也自認問心無愧,那被認為是盜是寇又何足道哉?”
鐵面神捕在門邊停了一下,一字一字問:“你——真自認問心無愧?”
“是!”厲思寒傲然道。
“即使是作了盜賊?”
“不錯!”同樣果斷的回答。
他霍然回身,目光又一次驚電般地落在她身上,審視般地看著她的眼神——坦然無懼,明亮得如同皎月,沒有一絲心虛陰暗,毫無逃避地與他對峙。
同上次一樣,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燈光下,他的側臉輪廓極其剛毅而優美。
“原來他長得也很好看啊。”厲思寒不由在心裡想,“可為什麼要把半邊臉遮起來呢?”
她一邊想嘴上一不留神就說了出來:“喂,你為什麼要把半邊臉遮起來?怕人看見麼?”
鐵面神捕突然抬頭,冷冷看了她一眼:“少多嘴。”
他似乎不願再說下去,轉身離開。把蠟燭放在外間地上,又把斗篷鋪在了地板上。
“喂,你……你就睡地上?”厲思寒有點過意不去地問,她可從沒聽說過如此優待囚犯的,“你不怕我半夜自己逃跑?”
鐵面神捕不答話,只反手把門關上。
四更了。
厲思寒一身冷汗地從夢魘中驚醒,欲喊無聲,喉嚨堵得慌。方才她在夢中,竟夢見了十一位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