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京。
“主公,臣來晚了!”
府中靜謐,小院之中唯餘蟬鳴。方雨亭看著床榻之上花白頭髮,形容枯瘦的老者,甚至都有些認不出他來了。
一夕之間,彷彿什麼都變了,可桓武的那雙眼睛,卻仍然在燃燒著火熱的光芒。
“起來吧!”
桓武躺在床榻之上,微微揮了揮手,示意方雨亭起身。
“我下令燒了鵲谷之中的棧道,外面有什麼傳言?”
“這.......”方雨亭微微一頓,緊接著低頭道,“外面沒有什麼傳言。”
“撒謊!”桓武一雙眸子盯著方雨亭,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笑意,“外面還能有什麼傳言,左右不過是在說我怕了那楊羨小兒。”
方雨亭看向了桓武,對方絲毫沒有芥蒂,坦言說了出來。
“主公,那不過是一干宵小的無知之言而已。他們怎麼能夠理解主公的深意。”
寬大的床榻旁擺放著一張短桌,桌上是幾個精巧的漆盤。桓武拿起了盤中果脯,扔進嘴裡嚼了嚼,頓感一陣酸甜之味,刺激著味蕾。
“恐怕不只是一些宵小吧!至此一戰之後,無論是百姓,還是各地的諸侯,甚至是我軍中的將領,都是這麼認為的。
“主公!”
“經此一戰,有濟死了,大兄死了,甚至玢兒就死在我的面前。楊羨狠毒,不下乃祖。我輸得很慘,可他也沒有贏!”
桓武說到這裡的時候,整個灰敗的臉龐之上湧起了一股紅潮,一雙眸子雪亮。
“三石原一戰,蜀軍損兵三成。而後楊羨又急攻桓彪大營十日,奪之不久,又與我軍在鵲穀道鏖戰兩日,兵力再損兩成。經此一戰,楊羨要撫卹陣亡將士,賞賜有功,益州的府庫怕是要見底了。”
微微的輕咳聲在這屋室之中響徹,方雨亭拿起了短桌之上的茶杯遞了上去。桓武喝了些茶水,才撫平了胸腔之中那股劇烈的震鳴。
“我以前太急了,經此一敗我才想明白,對付楊羨最好的辦法便是不要去跟他耍任何計策,憑藉堂堂之師去取勝。時間在我大梁,而不是在他楊羨。我燒絕棧道,楊羨便是傾盡蜀國國力全力修築,沒有三、五年也絕對修不好。楊羨想要北出中原,就需要如同我們攻蜀一樣,糧道轉運千里,一城一城去奪。我倒要看看,憑蜀國的國力,他撐不撐得下去?”
隨著梁軍第二次伐蜀戰役的失敗,梁蜀兩軍之間已經攻守異勢。桓武下令讓梁軍增築雍益邊境十數城的城防。在雍州的梁軍也從戰略進攻轉為了戰略防守。
鵲穀道已經燒燬,白川道根本無法行軍,石羊小道險塞,而米倉道偏遠。桓武讓人增築散水關的同時,也讓人在其餘三道道口附近修築了大量的探哨營地,用來監視蜀軍的動靜。
桓武吸了一口氣,面色微變。
“秋風將起!雍州的事情安排完畢,我便要啟程回神都了。鎬京的事情,就讓桓仲來主持吧!”
“屬下遵命!”
弦城。
“傷亡將士的撫卹和有功將士的賞賜都頒下去了麼?”
巨大的地圖橫隔在殿室之中,上面描繪著梁軍在雍梁邊境的部署。楊羨看了許久,忽然問道。
嚴樂從一旁走了出來,拱手而道:“該發的都發下去了,可是經此一戰之後,南中、褒城、勉城、固城的府庫都已經告罄。巴、閬乃至江州的府庫已去五成。主公,我軍雖勝,怕短時間內也無法對梁軍發起反攻。”
楊羨一笑,指了指地圖之上樑軍的防禦點。
“桓武派遣大軍駐守散水關,又增築中地、眉國、扶風境內十數城,甚至在白川、石羊道口建築了兩座城寨。或許他正等著我軍反擊,好讓我們吃苦頭呢!”
“主公,鵲穀道已斷,我軍想要北出,可是不易。”
嚴樂說得很是委婉,這豈止是不易,簡直是艱難。這千里蜀道,考驗的已經不只是蜀軍的戰力了,而是兩國的國力。
桓武燒絕了棧道,也等於在天下人面前徹底認輸了。可同時,他也找到了一種最蠢卻行之有效的辦法。那便是和楊羨比拼國力。
攻守之勢異,攻擊的那一方雖然掌握著主動權,可花費的財力和軍資卻是防守一方的數倍。而在這千里蜀道,這個數字可能還要翻幾倍。
桓武手握中原七州,恢復力不是隻有一州之地的楊羨可比。縱然在戰場之上無法贏得勝利,可只要堆積國力,最終還是能夠勝出。
而且這益州之地,進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