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京城,周帝的寢宮。
巨大的門扉輕輕敞開了一個角,蹇常侍透過這個縫隙,看著裡面床榻之上熟睡的夏宮涅,臉上的表情很是溫和。
周帝的寢宮巨大,床榻周圍沒有一點能夠阻擋視線的障礙物。夏宮涅熟睡的時候,沒有人能夠接近,便是內侍與宮女也都在外間待著,只有蹇常侍與黃常侍能夠靠近。
“陛下是怎麼回事?怎麼和丞相外出打了一回獵,回來便這麼累?”
蹇常侍看向了黃浩,輕聲問道,生怕弄出了點聲響,吵醒了夏宮涅。
蹇常侍記憶之中,夏宮涅每次和楊羨外出打獵,都是興高采烈、活蹦亂跳的,哪怕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對於夏宮涅這個年齡的普通小女孩來說是個煎熬。
“今歲冬狩,待的時間長了,去的又是雍州北部的大山。陛下見到了許多新鮮的獵物,一時玩得有些盡興,所以有些疲倦。”
黃浩跟在蹇常侍身後,小聲說道。
黃言是丞相府的屬臣,黃闕乃是楊純的關門弟子,這兩人雖然都是黃氏一族庶出之子,但是卻在大周之中佔了一份重要的地位。
可便是如此,蹇常侍依然放心讓黃浩跟在夏宮涅的身邊。黃浩是中常侍,這個身份註定了他不會背叛夏宮涅,哪怕黃浩在為楊羨效力。
蹇常侍點了點頭,吩咐道:“還有幾個時辰便是犒軍的酒宴了,你提前一個時辰叫醒陛下,讓人為陛下梳洗打扮。這次酒宴來得都是我軍之中的重要將領,不能損了陛下的威嚴。”
“奴婢知道。”
黃浩理論上講與蹇常侍平級,但是態度卻很謙恭。皇宮之中四位中常侍,蹇黃魯張,蹇常侍手握大權,其餘三位更多的是陪襯。
走出了寢宮,蹇常侍站在高臺之上。遠方禁軍巡邏,秩序儼然,只有最為精銳和老練的禁軍兵士,才有資格負責守衛皇帝的寢宮。
守衛皇帝陛下的勢力越來越強大,不過蹇常侍此刻臉上卻看不出一點欣喜之意。
歷經數代周帝,從那亂世之中走來,蹇常侍的一生不知道見過多少的刀光劍影,經歷過多少血月腥風,哪怕眼前的景象一片祥和,然而心底深處,蹇常侍有些不安。
這絲不安的源頭在哪裡,蹇常侍找不到。只是多年養成的直覺在告訴他,眼前這一片祥和的鎬京城其實危機四伏。
身為中常侍,掌握著這座皇宮,然而蹇常侍只是夏氏推出來的代言人,為的便是保護夏宮涅,保護他們的利益。
只是,隨著夏宮涅的成長,夏氏並沒有看見他們想要的結果,哪怕連一絲苗頭也沒有。
帝位與相位之間的天然矛盾似乎並沒有出現在夏宮涅與楊羨身上。更重要的是,夏氏失去了他們對付楊羨最為重要的武器。甚至有時候,這武器會反過來用到他們的身上。
蹇常侍很是清醒,夏氏內部從來紛爭不斷,數十年前是這樣,現在仍然是這樣。而且,夏氏內部的裂痕已經越來越深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楊羨與夏宮涅之間的關係。
一陣寒風吹來,蹇常侍抽了抽鼻子。寒意撲面,蹇常侍沒有裹緊衣服,快步回到自己的屋室,反而回了回頭,莫名地問道。
“天寒地凍,如之奈何?”
黃浩一愣,面對著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臉上出現了笑意。
“鼠蟲絕跡,常侍且安。”
“如此便好。”
蹇常侍看了一眼黃浩,從殿側走了下去。
酒樓之中,聽著慶叔說的話,方雨亭無奈一笑。
“我會將你們的意思稟告給陛下,至於他會怎麼選擇,就不是我所能夠左右的了。”
“這便夠了。得知楊純的情況,桓磬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動了梁軍奪下桃林。你得加快速度了,不然若是真的到了碎石塬,怕是會有無謂的損失。”
方雨亭面色一變,站了起來,不及說上一句話,便離開了這座酒樓。
桓磬的確已經動員了十萬北軍,甚至命令了在南陽的楚廉軍隨之而動。不過,梁軍的動向很是緩慢,桓磬也在等待神都這邊的訊息。
慶叔看了一眼這滿桌的酒菜,微微搖了搖頭,拿著一雙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多好的菜啊!”
不比方雨亭,慶叔很是悠閒,慢悠悠地吃完了這一桌子的菜,才結了賬緩緩起身離開。
只是在慶叔離開的同時,酒樓不遠處有一個身影悄然跟了上去。
自從那日桑洛露出了蹤跡又消失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