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京,丞相府。
亭臺之中,兩人對坐。除此之外,沒有他人。
楊羨手中拿著一個粗陶茶杯,杯中茶氣氤氳,輕輕啜了一口。而坐在他對面的常虞,也是老神在在。
“宗石前些日子前來丞相府,稟告桓氏逆賊留在這鎬京城中的逆賊之時,我還真是有些驚訝啊!”
“不過是幾隻耗子,丞相想必早已經成竹在胸了。”
楊羨一笑,放下了茶杯。
“耗子固然小,可咬在關鍵的地方,也足以讓人損失慘重。更何況,這些耗子想要咬的不只是我,還有太傅大人!”
常虞面色不變,輕輕摩挲了一番手中的杯子,感受著上面粗厚的紋理。
“老夫一生譭譽早已經在那了,不是幾隻耗子能夠影響的。”
常虞的態度很是微妙,他既讓孟清摻和了這事,自身卻又不下場。不過對於楊羨而言,卻不是難事。
“太傅大人即使不擔心自己,那麼後輩呢?”
常虞眼睛一眯,看向了楊羨,將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上。
“老夫的族人都在神都,在逆梁的手中,老夫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啊!”
“太傅大人誤會了,我說的不是太傅在神都的後輩,而是在鎬京城的。畢竟,此刻在神都那些常氏族人看來,太傅不過是個妨礙了他們前程的老糊塗而已。”
果然,楊羨知道了麼?只是,又是從哪裡洩露的呢?
很快,常虞的心中想到了蘇哲這兩個字。心中暫定,常虞的手鬆開了杯子。再抬頭時,常虞的面上已經不是那副不溫不火的表情。
他的眼眸之中一道光芒一閃而逝,是狼一樣的光芒。
“對於丞相而言,區區幾隻耗子自然不在話下。丞相在意的是這天下之間周梁之間的大勢。桓氏雖敗,可手中仍有六州之地。桓武二十多年的經營,桓氏的江山至此依然穩固。所以,怎麼樣才能撬動桓氏的根基呢?”
“請教!”
楊羨的態度很是謙恭,不過在常虞看來,楊羨不過是故作姿態而已。
因為答案他早就知道。
“桓武留下的那十萬北軍,也是桓氏的根基所在。桓磬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緊緊地攥在自己的手中。這十萬北軍的戰力,便是如今丞相手下的大軍與之相比,恐怕還在之下。若是硬拼,丞相怕是沒有把握勝之。”
常虞的話並不是無的放矢,在經過最初的整合之後,周軍已經有了初步的新型建制,而伴隨著數量增多,戰力卻在下降。
這種整合過程是不可逆的,也因此,現在周軍的戰力較剛進入雍州之時,有著大幅度的下降。
“如今桓磬躲在華陽城中,一步也挪窩。若是冬日一過,梁軍怕是會就此撤軍。那麼這樣一來,周梁之間的戰事怕是會拖長,變成消耗戰。”
“太傅大人真是慧眼如炬。”
楊羨一笑,心中暗道這個老狐狸果然厲害,對於此時的情勢洞若觀火。
“便在華陽城與桃林之間有一地,名叫碎石塬。此地狹窄,卻是從神都進入雍州的必經之地。便是十萬大軍進入其中,只要數千精兵便能封鎖。將其誘出,再行誅滅。”
常虞說到這裡,看向了楊羨,嘴唇間留有一絲玩味的笑意。
“雍州雖定,可是梁軍的探校仍然分佈在各地,監視著雍州上下。可以說,我軍的動向桓磬掌握得很清晰。可也正因為這樣,才好做手腳。這些日子,運送往桃林的輜重隊,去的時候與回來的時候數量只是有些許對不上,那些探校察覺不出來,可是時間一長,卻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數量。丞相的調兵之法高明,可是又想要用在哪呢?”
常虞似笑非笑,楊羨也沒有直接回應。兩人相視,卻都從對方的眼眸之中看出了一絲的異樣。
“河湟之地已定,朝廷意欲在其間建立馬場,豢養騎軍。太傅大人素知軍事,掌管此事,不知意下如何?”
建立馬場,豢養騎軍需要巨量的資金,而讓常虞主管,無疑是給了他巨大的權利。
常虞笑而不語,顯然胃口不只這麼小。楊羨自然清楚,要想要這老狐狸出力,當然不可能如此輕易。
“雍州之事若定,朝廷將要征討南陽。宗石才幹卓越,對朝廷有大功,當可為南陽郡守。此外,常氏之中多豪傑,亦可為朝廷效力。”
常虞臉上露出了笑容,伸出了兩根手指,說道:“丞相,要想要殲滅這十萬北軍,憑藉數千人馬尚不夠,還需要一支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