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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那樣軟弱,又是那樣堅強得不可思議。
正因為旁的人都沒有她那樣一顆水晶一樣的心,所以便沒有旁的人會了解她奇特的舉止言行。
她是知曉的。
所以王后瑞文索爾將這些悲傷掩蓋在她歡快的笑容底下。
就好像薔薇去世之後瑞文索爾只是在夜半醒來為自己疼愛的小女兒唱一支曲子,偷偷地看看她在冥府伊甸生活的景象。
就好比,有誰會知曉呢?瑞文索爾為黃金的國王立過一個小墳墓,她會讓自己的小鐘在墳墓邊上唱唱歡快的曲子,她希望那國王的靈魂能夠最終輕盈起來,飛向亡者的天堂。
人們會說,瑞文索爾王后她是多麼快活,又是多麼善良。
但人們也會說,瑞文索爾王后,她的心還像個孩子似的吶。
她的心像個孩子似的。
她的心是水晶做的。
她沒法像旁人那樣將落在其上的灰塵接納進自己紅色的血液裡。
她的水晶心呀,被那些塵埃覆蓋,這負擔多麼地沉重,沉重地在旁人都不知曉的情況下,她覺得自己想心馬上就要碎裂了呢。
誰能感覺到她的悲傷呢?
誰會知道,無垢的王后瑞文索爾,她是連一點點欺騙與惡意也承擔不了的呀。
瑞文索爾是那樣善良,又那樣軟弱,是那樣堅強,又那樣脆弱。
她以冥府伊甸的景色來麻痺自己的心靈,她用窺探人間的眼睛不該窺探的東西來消耗自己的壽命。
最終她跟著愛她如同愛自己的眼睛那樣的老師無名氏離開了宮廷。
她離開自己愛的那些人們。
離開她深愛的,又令她失望之極的國王賽羅倫。
“回去高塔吧我的愛徒。那裡有你的朋友,有你喜愛的奧術的書籍,有你還沒有織完的花邊兒,有你栽種下的野薔薇。”
瑞文索爾——她的形象已經顯得如此老邁。她傴僂著身軀,面板上遍佈皺紋,只有她的聲音還是那樣年輕好聽。
她撫摸著自己手指頭上的戒指。那是一朵樸素的小花編成的。她令它多年來都不曾枯萎凋零。
……瑞文索爾呀。
“我想去看看。”她說,“高塔之外,宮廷之外,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世界。”
瑞文索爾像個老態龍鍾的婦人一樣蹣跚地邁出自己的腳步。
她離開精心呵護著自己的老師。
她離開也一樣深愛她庇護她的丈夫。
她離開了高塔極品桃花運。
——然後她看見了戰爭。
···
在沒有任何一條道路可以到達,連時間也停滯的地方,曾經的人間伊甸酣眠著。生命的水源早已離開伊甸,形成人間與冥府之間的寬闊河流。地上的花,樹間的果實,永遠不會凋零墜落也永遠不會成長。居住在其間的人永遠不會衰老也永遠不會被疾病纏繞。
獨角獸邁著優美的步履在湖邊散著步,偶爾互相蹭蹭犄角,或者邁動那纖細美麗的長腿跑動兩步。
一切都是那樣輕柔,帶著夢境般的甜美。
人魚趴伏在水中光潔的巨大白色岩石上。
他墨色的長髮鋪展著,隨著水波輕柔流淌。
一面由水流形成的巨大鏡子懸浮在寬闊的水面上方。鏡中,穿著灰舊破敗斗篷的老婦人傴僂著身軀在戰場中穿梭。
騎兵們催動身下矯健的馬匹向敵人發起衝鋒,在號角聲中那些第一次騎在戰馬上的年輕人微微顫抖,但他們手上的長矛沒有一丁兒的偏移。
一邊害怕得哭泣,一邊勇敢無畏地衝向死亡。
這景象是多麼使人敬畏。
老婦人就像一抹灰色的幽靈一樣。她也許正是死神的使者,每當她在焦土與鮮血中停下,一個飽受折磨的生命就要離開人世。她緩慢地行走著,同這個令人畏懼的戰場如此格格不入。
然而誰也沒有發現她。
——只有能夠看見死亡的眼睛才能看見她。
一雙手拽住她那破敗的斗篷。
一雙藍色充斥著痛苦與恐懼的眼睛望著她。
年輕人的胸膛被長矛貫穿,木屑紮在他的身軀裡,肺腑的傷口令他無法再開口說話。帶著泡沫的粉紅色的血液不斷從他的口中湧出來。
是痙攣與疼痛使得他在生命終結時還有這樣大的力氣,幾乎將那件灰撲撲的斗篷攥出窟窿來。
“你叫什麼名字。”死神的